这不是畸变体。
这是**记忆实体化**??由大量未散意识凝聚而成的存在,介于灵魂与污染之间,既非纯粹生命,也非完全混沌。
“欢迎回家,希里安?诺瓦。”中央纪念碑忽然裂开,一道身影从中走出。
身穿边境军团少尉制服,面容熟悉至极。
莱彻。
但他不再是那个眼神空洞的男人。此刻的他,双眸清明,嘴角含笑,仿佛从未堕入疯狂。
“你怎么会在这里?”希里安声音发紧。
“我一直都在。”莱彻微笑,“我只是……换了个方式醒来。这颗星骸,是当年南境撤离计划失败后的最终收容点。三千七百二十九名平民的记忆被强行抽取并封存于此,等待某一天有人能重启它们。而你,是唯一能听见他们的人。”
“我不懂。”
“你的魂刃。”莱彻指向他腰间的武器,“它不只是武器,是**共鸣容器**。你每一次面对幻象而不崩溃,每一次承认痛苦却仍选择前行,都在增强它的净化能力。现在,它已经准备好接收这些残存意识了。”
“你要我把他们……放进我的剑里?”
“放进你的心里。”莱彻纠正,“不是储存,是继承。让他们成为你的一部分,让他们的故事继续走完剩下的路。”
希里安怔住。
“代价是什么?”他问。
“你会记住所有人。”莱彻轻声说,“每一个名字,每一滴眼泪,每一场未完成的告别。你会梦见他们的梦,痛他们的痛,爱他们所爱。你会变得比任何人都沉重……但也比任何人都完整。”
silence 落下。
远处,那些幽影缓缓跪下,低头,如同等待审判的亡魂。
希里安看向榍石。
后者静静站着,没有劝阻,也没有支持。
“这是你的选择。”他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后。”
希里安闭上眼。
他看见妹妹跳进净化池的身影。
看见母亲抱着她烧焦的衣服痛哭。
看见自己第一次拿起枪,只为保护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看见破晓之牙号上那些疲惫却未曾放弃的脸。
他睁开眼,拔出魂刃。
金蓝光芒照亮整座穹顶。
“我接受。”他说。
莱彻笑了。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纪念碑上。
刹那间,所有幽影同时抬头,发出无声的呼喊。
光涌而出。
不是爆炸,不是冲击,而是一种温柔到极致的淹没??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希里安脑海,不属于他的童年、爱情、遗憾、希望,一一浮现。他看到一个小男孩在雪地里堆父亲的雕像;一位老教师在课堂上教孩子们写“未来”二字;一对恋人约定战后结婚,却再未相见……
他跪倒在地,泪水奔涌而出。
但他没有松开剑。
他的魂刃吸收着这一切,纹路不断延伸,颜色由金蓝渐变为银白,刃身浮现出细密铭文??那是三千七百二十九个名字,正逐一镌刻其上。
一个小时后,光芒消散。
幽影全部消失。
穹顶恢复死寂。
唯有纪念碑前多了一行新刻的文字:
> **他们曾存在。他们未被遗忘。**
希里安瘫坐在地,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深海中爬出。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呼吸急促,但眼神前所未有地清明。
“你还好吗?”榍石扶起他。
“我……记住了。”他哽咽,“所有人。我都记住了。”
“那就够了。”榍石将他揽住,“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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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夜巡者号返回破晓之牙号。
全员列队迎接。
当希里安走下登陆梯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变化??不仅身形更挺拔,更重要的是,他走路时不再回避别人的目光。他的魂刃挂在腰间,银白如月,即便未激活也散发着淡淡辉光。
舰长亲自上前:“任务报告?”
“信号真实。”榍石简短回答,“据点已毁,无幸存者。但我们带回了更重要的东西??他们的记忆。”
会议室中,众人听完叙述,久久无言。
最终,西耶娜开口:“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不再是孤军。”希里安站起身,声音平静却坚定,“从今以后,每一次战斗,都有三千多人与我们同行。他们的恐惧、勇气、爱与不甘,都会通过我的剑传递出去。我不是唯一的执炬人。我只是……第一个愿意背负全部重量的人。”
梅尔文推了推眼镜:“那么,你的魂刃有了新名字吗?”
希里安抚摸剑鞘,轻声道:
“它叫‘未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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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破晓之牙号举行了一场特殊的仪式。
没有哀乐,没有黑旗,只有一盏盏手工制作的纸灯笼被放入舰内循环气流系统,随风飘向观测窗,映照出一片流动的星光。
士兵们默默伫立,有些人认出了灯笼上的字迹??那是他们早已忘记的亲人笔迹,或是童年居所门前悬挂的样式。
没有人说话。
但许多人哭了。
因为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所谓绝夜之旅,并非要等到黎明才值得前行。
只要还有人愿意记住,愿意承担,愿意把死者的名字背在肩上继续走下去??
光,就已经在路上了。
而他们的旅程,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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