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手,训练场地面升起一圈环形阵列,由数十枚微型灵能柱组成。
“接下来是实战模拟。”他说,“我会释放三只低阶污染体投影,你需要在不依赖视觉的情况下,仅凭魂刃感应完成清除。记住:不要急于攻击,先感受它们的存在模式。混沌生物会伪装气息,模仿人类心跳、语言、甚至记忆片段引诱你出手。”
“也就是说,它们会叫我名字?”
“可能会叫你‘哥哥’。”榍石平静道。
希里安猛地睁眼:“你故意的?”
“我要确保你能在最极端情况下保持判断。”榍石目光坚定,“如果你连幻象都无法分辨,就不配拿这把剑。”
希里安咬牙,最终重重点头:“开始吧。”
光幕降下,训练场陷入昏暗。三道模糊身影缓缓浮现,步伐拖沓,呼吸断续。其中一只突然发出稚嫩童声:
“哥哥……救我……好疼……”
希里安身体一僵。
他知道那是假的。理智告诉他那是投影。可心脏仍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另一只靠近,轮廓竟逐渐化为妹妹的模样,脸上沾满黑血,嘴唇蠕动:“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为什么没来?”
“闭嘴!”他怒吼,魂刃瞬间激发,蓝光炸现。
但就在即将斩落之际,他强行收势,手腕剧震,差点脱握。
“差一点。”榍石的声音穿透幻境,“你差点杀了自己。”
投影消散,灯光恢复。希里安跪在地上,额头冒汗,手臂微微发抖。
“它们利用了我的记忆。”他喘息着说,“但你怎么确定我不会真的出刀?”
“因为我一直在你身后。”榍石走到他身边,递过一瓶电解质饮料,“而且我知道,真正想杀人的人,不会犹豫。”
希里安接过,喝了一口,苦笑道:“你总是这样,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我留一条活路。”
“因为你值得。”
简单的三个字,再次击中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明天继续。”榍石说。
“还要听她叫我?”
“可能更糟。”
“比如?”
“比如她笑着对你说:‘我不怪你,因为我早就不爱你了。’”
希里安脸色骤变。
但他没有退缩。
“来吧。”他说,“只要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我就不会认输。”
---
夜再度降临。
破晓之牙号驶入一片星尘稀薄的区域,舷窗外只剩下无尽黑暗与偶尔闪过的陨灭星光。舰桥值班员报告称侦测到微弱信号脉冲,来源不明,频率接近人类脑波,疑似漂浮记忆残片。
这类现象并不罕见??在混沌活跃区,死去个体的意识有时会以碎片形式残留于虚空中,如同亡魂的低语。
但今夜不同。
当希里安路过医疗区时,监测仪突然报警。病房内,莱彻的身体剧烈抽搐,瞳孔扩张至极限,口中喃喃重复一句话:
“她来了……她来找我了……她说原谅我了……”
值班医生立即注射镇定剂,可他的意识仍在挣扎。
“不能让他继续沉浸!”西耶娜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不知何时已来到现场,尽管仍戴着呼吸辅助器,却执意拔掉输液管,“他在接收某种外部信息!可能是集体意识残流,也可能是高等畸变体的精神陷阱!”
“怎么办?”医生焦急询问。
“切断所有感官输入,启动脑波屏蔽场!”她下令,“同时通知榍石,让他准备好应对突发精神污染扩散!”
命令刚下达,整艘船的照明系统忽然闪烁三次,随后自动切换为应急模式。广播响起冰冷机械音:
【警告:检测到未知意识波入侵。建议全员佩戴神经阻断器。】
【重复:检测到未知意识波入侵……】
与此同时,多个区域传来报告:士兵看见已故亲人站在走廊尽头;工程师听见亡妻在通讯频道中呼唤名字;就连厨房的老厨师都声称闻到了家乡雨后的泥土香。
这不是攻击。
这是**召唤**。
某种存在正试图唤醒他们内心最深的执念,诱使他们主动走向虚无。
十分钟内,榍石赶到医疗区,全身武装完毕,巨剑悬于背后,魂髓浓度飙升至临界值。
“情况?”他问。
“莱彻成了接收端。”西耶娜脸色苍白,“他的心灵防线崩塌,成了天然天线。现在整个舰体都在共振,如果我们不切断连接,所有人都会被拖入集体幻觉。”
“我能切断。”榍石说,“但代价是他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那就切。”西耶娜咬牙,“总比全船人集体跳进净化池强!”
榍石点头,走向病床。他俯视着昏迷中的莱彻,那个曾与他并肩作战的男人,如今却被记忆与愧疚彻底吞噬。
“对不起。”他说完,抬手按上对方额头。
源能爆发。
蓝焰顺着接触点涌入莱彻大脑,强行中断外部链接。刹那间,整艘船仿佛震颤了一下,所有幻象戛然而止。
警报解除。
灯光恢复正常。
而莱彻的心跳,变成了平直线条。
“他……死了?”希里安冲进来,声音发颤。
“脑死亡。”西耶娜检查生命体征,“但意识可能还困在某个层面……也许能找到回来的路。”
榍石站在原地,手掌仍停留在莱彻额前,指尖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一掌,既是拯救,也是终结。
第二天清晨,莱彻被移入深层维生舱,编号L-09,状态标注为“意识漂流”。
葬礼没有举行。因为在绝夜之中,死亡早已失去仪式的意义。唯有西耶娜在他舱室外放了一支干枯的蓝鸢尾花??那是边境军团阵亡将士的传统纪念物。
那天夜里,希里安再次找到榍石。
两人站在废弃观测舱,望着外面依旧深邃的黑暗。
“你觉得他还能回来吗?”希里安问。
“不知道。”榍石说,“但如果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就有希望。”
“你会等他吗?”
“我会记住他。”
“这就够了。”
风穿过缝隙,吹动两人衣角。远处,引擎低鸣,破晓之牙号继续前行。
在这片永不停歇的黑夜中,有人死去,有人醒来,有人背负着万千亡魂的脚步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而他们的旅程,仍在继续。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