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领命而去,帐篷里只剩下秦斩一个人。他看着地图上的“项”字标记,想起了小时候听老兵说的故事——项燕年轻时,曾单枪匹马冲进秦军的阵中,救回了被围困的楚军将领。那时候,他还觉得项燕是个英雄,可现在,他们是敌人。
他拿起桌上的酒囊,又喝了一口,烈酒下肚,心里的战意更浓了。他知道,明天的试探,或许会很危险,但他不怕。身为秦将,马革裹尸是宿命,而能与项燕这样的对手交手,更是一种荣幸。
天快亮的时候,秦斩才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梦里,他看到父亲站在长平的战场上,笑着对他说:“好儿子,不愧是秦家的种。”他想跑过去,却怎么也跑不动,只能看着父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硝烟里。
“将军!将军!卯时到了!”赵信的声音把他叫醒。秦斩揉了揉眼睛,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长剑,系在腰间,又戴上头盔——头盔上的红缨在晨光里晃了晃,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走出帐篷,前锋营的士兵已经集合好了。一千名轻骑,排成整齐的队列,战马都披上了轻便的马甲,士兵们手里拿着弩箭和弯刀,眼神坚定。看到秦斩过来,士兵们齐声喊道:“都尉!”
秦斩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走到队列前,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这些士兵,有的才十六七岁,第一次上战场;有的已经跟着他打了好几仗,脸上带着伤疤。“弟兄们,”他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回荡,“今天咱们去楚军的前营探探虚实。项燕是块硬骨头,但咱们秦军,从来不怕硬骨头!记住,只许骚扰,不许恋战,一旦我下令撤退,立刻就走。我秦斩向大家保证,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一个弟兄落在楚军手里!”
士兵们齐声欢呼,声音震得远处的芦苇荡都在晃动。秦斩翻身上马,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对岸的楚营:“出发!”
一千轻骑跟着他,沿着河岸往西走。晨光洒在他们的甲胄上,泛着金色的光。淮河的水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大地。远处的楚营里,已经升起了炊烟,隐约能听到楚军的号角声,那是他们在集合士兵。
秦斩勒住马,停在一片高地上,举起望远镜——这是秦军工匠特制的千里镜,能看清远处的景物。他看到楚军的前营外,果然设有拒马桩和陷马坑,营墙上站着手持弩箭的士兵,正警惕地望着这边。营门紧闭,门口立着两尊青铜炮——那是楚军从越国买来的,能发射石头,威力不小。
“将军,楚军的防备很严啊。”赵信凑过来说,“咱们怎么办?直接冲过去?”
秦斩放下望远镜,想了想:“不。咱们先派一队游骑,去营门前骚扰一下,看看他们的反应。如果他们出兵追击,咱们就往树林里退,引他们过来;如果他们不出兵,咱们就用弩箭射他们的营墙,试探他们的弩箭射程。”
赵信点头,立刻派了一百名游骑,往楚军的前营冲去。那些游骑快到营门前时,纷纷拿出弩箭,朝着营墙上的楚军射去。营墙上的楚军立刻反击,弩箭像雨点一样射过来,秦兵的游骑一边躲闪,一边往回退。
“将军,楚军的弩箭射程比咱们远!”一个游骑回来报告,“而且他们的营墙上,还有投石机,刚才差点砸到咱们的战马!”
秦斩皱眉,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项燕的防备,比他想象中还要严密。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水雾渐渐散去,楚军的营垒看得更清楚了。他注意到,楚军的前营左翼,有一处营墙似乎比其他地方矮一些,而且那里的士兵也比较少。
“赵大哥,你看那里。”秦斩指着左翼的营墙,“那里的防备好像比较弱,咱们从那里进攻试试?”
赵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确实,那里的拒马桩也比较少。不过将军,会不会是项燕设的陷阱?故意让咱们从那里进攻,然后包围咱们?”
秦斩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项燕那么老辣,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他犹豫了一下,又看向楚军的营门——营门紧闭,但他隐约看到营门后面,有楚军的骑兵在移动,像是在准备出击。
“不好!”秦斩突然反应过来,“楚军是想引咱们进攻营门,然后从两侧包抄咱们!快,下令撤退!”
话音刚落,就听到楚军的号角声响起,营门突然打开,一队楚军的重甲骑兵冲了出来,朝着秦兵的方向奔来。同时,楚军前营的两侧,也冲出了两队骑兵,形成了包围之势。
“撤!往树林里撤!”秦斩大喊,率先拨转马头,往后面的树林跑。一千轻骑跟着他,速度极快。楚军的骑兵在后面追击,弩箭不断从身边飞过,有的士兵不幸中箭,从马背上摔下来,很快就被楚军的骑兵追上。
“将军!救他!”一个年轻的士兵大喊,想回头去救同伴。
“别回头!”秦斩拉住他的马缰绳,“现在救不了他,咱们得先撤到树林里,不然大家都得死!”
那士兵咬着牙,眼里含着泪,跟着秦斩往树林跑。好在秦军的轻骑速度比楚军的重甲骑兵快,很快就冲进了树林。树林里树木茂密,楚军的骑兵无法展开,只能在外面徘徊。
秦斩勒住马,回头看了看,楚军的骑兵已经退回去了。他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少了五十多个弟兄,心里一阵刺痛。他知道,这是他的失误,是他太急于求成,差点让一千弟兄都陷在里面。
“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赵信问道,他的手臂被弩箭擦伤了,鲜血染红了衣袖。
秦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愧疚:“先回大营。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王帅,让他知道项燕的防备有多严。”
往回走的时候,士兵们都很沉默。秦斩看着他们疲惫的脸,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更谨慎,不能再让弟兄们白白牺牲。
回到大营时,蒙武已经带着五千人在门口接应了。看到秦斩他们回来,蒙武立刻迎上来:“秦都尉,怎么样?没出大事吧?”
秦斩翻身下马,抱拳道:“蒙将军,让您担心了。末将贸然进攻,中了项燕的圈套,损失了五十多个弟兄。”
蒙武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就好。项燕老奸巨猾,吃点亏也是难免的。走,跟我去见王帅,把情况跟他说说。”
走进中军大帐,王翦正在看地图。看到秦斩进来,他抬头问道:“怎么样?摸清楚军的虚实了吗?”
秦斩单膝跪地,把刚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包括楚军的防备、投石机的位置,还有自己中了圈套的经过。“末将办事不力,请王帅责罚。”
王翦听完,没有责备他,反而起身扶起他:“起来吧。你虽然损失了一些弟兄,但也摸清了楚军的情况,这不算白去。项燕的前营确实设有陷阱,而且他的重甲骑兵速度虽然慢,但冲击力很强,咱们以后要注意防范。”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你能在关键时刻下令撤退,没有恋战,这说明你已经开始学会用脑子打仗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秦斩心里一暖,低头道:“谢王帅体谅。末将以后一定更谨慎,不再贸然行事。”
王翦点点头,回到案几前,拿起木杖,在地图上比划着:“现在咱们知道了项燕的防备,就好制定对策了。我打算,先派一支队伍,去下游的浅滩假装渡河,吸引项燕的注意力,然后派主力部队,从楚军前营的右翼进攻——那里的地势比较开阔,适合咱们的重甲骑兵冲锋。”
他看向秦斩:“秦都尉,下次进攻,你还愿意当先锋吗?”
秦斩抬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战意:“末将愿意!这次,末将一定不会让王帅失望!”
王翦笑了笑:“好。那你先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咱们三天后,对楚军发起总攻。”
走出中军大帐,阳光正好。秦斩抬头望着天空,心里的愧疚渐渐被战意取代。他知道,三天后的总攻,将会是一场恶战,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带着前锋营的弟兄,冲破楚军的防线,直捣项燕的中军,让“项”字大旗,在秦军的铁蹄下倒下。
他握紧腰间的长剑,转身往前锋营走。沿途的士兵看到他,都纷纷问好,眼神里充满了信任。秦斩朝着他们笑了笑,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战,不仅要赢,还要带着所有弟兄,平安回家。
淮河的水流声在耳边回荡,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奏响序曲。秦斩知道,属于他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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