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者尸积如山,填满了沟壑,堵塞了街巷,其状惨不忍睹。投降者被分批看押,如同待宰的牲口。
而更多的溃兵,早已丢弃甲胄,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钻入了潼关四周的密林山壑,逃得无影无踪。
中军临时设在了原大顺军一处尚未完全毁坏的衙署内。
战果清点、俘虏审讯、缴获登记……各项事宜在将领和文吏的主持下紧张而有序地进行。
然而,在所有汇报中,魏渊最关心的那个消息却始终空缺。
他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目光扫过堂下诸将,微微皱眉:
“还没找到李自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总兵秦牧阳大步上前,甲叶铿锵,沉声禀报:
“禀柱国。多方查证,有数名被俘的贼军头目和溃兵均供称,李逆自成在最后关头,率其最核心的百余骑老营兵,自东北角一处薄弱点拼死突围。我军拦截部队与之发生激战,斩首数十,但仍被其冲破,遁入商洛山方向。末将得知后,已即刻派遣最精锐的夜不收哨骑,由熟悉山路的向导带领,循迹追剿。”
魏渊闻言,先是默然片刻,随即不由失笑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棋差一着的无奈,却也隐隐藏着一丝对这位老对手那蟑螂般顽强生命力的奇异赞赏:
“商洛山……那是他当年龙困浅滩时的老巢穴了。这‘闯王’的名号,真不是白叫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果然极善于闯荡逃命,真真是不好抓啊!”
不过,这点小小的遗憾,如同阳光下的露水,很快便被席卷而来的巨大胜利狂潮所蒸发。
潼关已破!
这座扼守陕豫、天下闻名的坚城,这座李自成和大顺政权最大的依仗,已然踩在了他的脚下!
西安门户洞开,整个西北的战局瞬间明朗化,压在他肩头那副关乎国运的千斤重担,仿佛瞬间被卸去了大半。
他步出衙署,午后的阳光正好穿透一层薄薄的烟霭,温暖地照在他染满风尘却难掩英挺的脸庞上。
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这份久违的暖意,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轻松而真切的笑意。
代价不小,但目标,终于达成了。
大军在潼关城内及周边进行了短暂的休整。
士兵们清理战场,掩埋尸体,清点堆积如山的缴获粮草军械,医官们竭尽全力救治着潮水般涌来的伤员。
对数量庞大的降卒,则采取分化策略,精锐敢战者打散编入辅兵营,老弱伤病患者则发给些许口粮就地遣散。
仅仅两日后,潼关的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魏渊便已整合大军,携大胜之威,率领着士气高昂到了极点的明军主力,誓师西进!
旌旗遮天蔽日,兵甲反射着寒光,队伍如钢铁长龙,浩浩荡荡,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直逼大顺政权的都城——西安。
消息比军队更早一步抵达西安。
潼关失陷、皇帝生死不明、阵斩数万、降者无算……一个比一个骇人的消息如同丧钟,重重敲击在每一个留守的大顺官员和军卒心头。
最后一点抵抗意志,在魏渊那无敌的兵锋传言面前,彻底崩溃。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城中蔓延。
未等明军那令人绝望的军阵出现在地平线上,西安那高大的城门便已从内部洞开。
以原明朝降官和地方豪强为首的留守官员,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携带着户籍册和府库钥匙,出城跪迎,献城投降。
曾经的大顺王朝都城,象征着李自成巅峰权力的所在,就这样兵不血刃,不战而下。
西北平定,已近在眼前。
西安城内,昔日的大顺皇宫,原明朝秦王府,此刻虽未遭大规模破坏,却难掩经历战乱与易主后的颓唐与诡异气氛。
朱门上的金漆已然剥落,门前石狮沾染着未能洗净的血污。魏渊在亲卫的簇拥下,踏过依旧华丽的门槛,步入其中。
府内景象光怪陆离,雕梁画栋犹在,却可见刀劈斧凿的痕迹;精美瓷器与破烂的军械堆放在一起;李自成仓皇离去时未能带走的金银珠宝散落各处,与干涸的血迹和撕破的旗帜共同构成了一幅混乱的图景。
一些原属于王府的宦官、宫女面无人色地跪伏在道旁,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与少数被打发来清点接收的明军文吏形成了鲜明对比。
魏渊漫步于深深的殿宇廊庑之间,目光扫过这集奢华、权力、战乱于一身的建筑,心中感慨万千。
这里见证了明朝藩王的极盛,经历了闯王登基的喧嚣,最终又回到了大明的手中,其间轮回,令人唏嘘。
但他并未沉溺于感慨。很快,在王府银安殿内,这里曾是李自成称帝的场所,巨大的西北舆图被铺开。
魏渊目光锐利,开始下达一连串命令:
“令,猛如虎部向西追击,清剿凤翔、陇州一带流寇!”
“令,刘国能部向北,扫荡延安、榆林,不得有误!”
“令,莫笑尘、贺人龙部东进,渡黄河,入山西平阳、潞安,剿灭伪官,恢复秩序!”
“八百里加急传令大同吴三桂,命其自大同、宣府方向策应山西战事,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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