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眼中精光一闪:
“督师高明!此乃阳谋!祖、吴二人,此刻只怕早就盼着得到命令来跟督师汇报了,恐怕那些求他们放人的关系户,此刻已经把他俩的府门都踏平了!”
魏渊冷冷一笑,目光仿佛穿透了仓库厚重的石墙,看到了锦州和山海关那两个此刻必定焦躁不安的身影。
“他们当然着急。”
魏渊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本督师倒要看看,这两位辽东的‘擎天柱’,在我这小小的义州官仓里,能唱出什么戏来!这盘棋,该换本督师来执子了!”
锦州,总兵府。
祖大寿捏着那份措辞强硬、盖着鲜红督师大印的“召议令”,指节捏得发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面前,坐着同样脸色难看的几位心腹将领。
“总兵!这魏屠夫分明是摆下了鸿门宴!不能去!”
祖成材拍案而起,眼中凶光毕露。
“是啊,总兵!他手里还扣着我们的人!此去凶多吉少!”
“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光杆督师,也敢对总兵发号施令?!”
祖大寿猛地将手中的令函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压下了所有的聒噪。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闭嘴!这令,是召集诸将共议御虏!军国大义压顶,谁敢不去?不去,便是抗命!便是给魏渊递刀子!再说了,我去了正好跟督师解释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捞回来!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去义州!”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佝偻,走向内室的脚步,沉重异常。
山海关,吴三桂府邸。
书房内烛光明亮。
吴三桂一身便服,正用一块雪白的丝绢,细细擦拭着手中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
他动作优雅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一名亲信幕僚垂手侍立,低声禀报着义州传来的消息和那份措辞强硬的督师令函。
吴三桂擦拭剑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共议御虏?呵…”
他轻轻吹去剑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寒光映照着他俊朗却深沉的眉眼。
“这位督师大人的手段倒是雷厉风行,刚刮完赌坊的油水,这下只怕是要给我们立威了。”
他手腕一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尖遥指虚空,寒光吞吐不定。
“告诉来人。”
吴三桂的声音平淡无波。
“本镇知道了。备马,明日一早,赴义州,拜会督师大人。”他收剑入鞘,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正好,那几个混小子还在义州,本镇正好去要人。”
手下刚要离开,吴三桂又喊住了他。
“对了,明日出发前点齐人马,咱们多带点人去,给督师助助兴!”
废弃官仓改造的行辕内,炭火明明灭灭,在粗粝的石墙上投下摇晃的巨大阴影。
魏渊独坐案前,粗糙的手指捻着一份来自关内的军报,薄薄的纸张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边缘已被他无意识揉捏得卷曲发毛。
“李闯贼众号称五十万,兵发潼关,与洪承畴、孙传庭隔关对峙,战况胶着,胜负难料。”
“襄阳白莲妖孽徐少谦,自号‘弥勒转世’,妖言惑众,裹挟流民数十万!贼势滔天,连陷衡州、长沙、吉安,兵锋已近安庆!江南震动,留都危殆!”
魏渊看到白莲教三个字,瞬间就想到了杨谷!想到了那神秘的高手。
特别是杨谷,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烫在魏渊的心口!那个在武平卫时,与他并肩作战、畅谈天下、甚至救过他命的挚友!
那个曾目光炯炯说要“涤荡乾坤,再造朗朗人间”的杨谷!
如今,竟成了席卷半壁江山的滔天巨寇!一股混杂着痛楚、愤怒和被至交背叛的苦涩洪流,猛烈冲击着魏渊的理智。
他早有察觉,却终究未能阻止,更未想到杨谷同白莲教竟然已经捆绑的如此之深!
他猛地将那份军报攥成一团。
大明,这个他为之浴血奋战、试图力挽狂澜的庞然巨物,此刻正从四面八方发出令人牙酸的、濒临解体的崩裂之声!
中原糜烂,江南告急!而辽东,这仅存的、还握有相对精锐武装的最后堡垒,绝不能乱!一丝一毫都不能!
“三爷!”
张大强走了进来,话语中带着一丝紧张,打破了行辕内令人窒息的沉寂。
“探马来报!锦州总兵祖大寿、山海关总兵吴三桂,距义州城已不足二十里!只是、只是。。。”
张大强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他们俩都带着兵来的!锦州兵约千骑,山海关兵有三千余!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魏渊缓缓抬起头。
炭火的光映照着他半边脸,明暗交错。
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方才翻涌的复杂情绪瞬间被冻结,只剩下冰封万载寒潭般的深邃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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