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睿亲王府
地龙烧得滚烫,暖意如春,却驱不散多尔衮眉宇间骤然凝结的冰霜。
他手中那份来自义州方向的密报,薄薄几页纸,却重逾千钧!
“魏渊已至义州!”
多尔衮的声音低沉,如同压着即将喷发的火山,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响。
暖阁内侍立的范文程等心腹重臣,闻声无不色变,空气瞬间凝滞。
“什么?!”
“他、他竟真的回来了?!”
多尔衮猛地将密报拍在身旁的紫檀木几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霍然起身,玄色绸袍下的身躯紧绷如弓,眼中再无半分平日的深沉算计,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带着惊怒的锐利!
“传本王令!”
多尔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瞬间撕裂了暖阁的寂静。
“即日起,各旗各部!所有越境哨探、袭扰之举,一律停止!严加约束部众,无本汗亲笔手令,胆敢擅越界一步者——斩!其所属牛录额真,连坐!”
这命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暖阁内一片哗然!
“哥!”
多铎第一个站出来,满脸的不服与不解。
“那魏渊不过是个侥幸取胜之辈!如今辽东是祖大寿和吴三桂的天下!他魏渊在义州,手下兵不满万,将不过数员,与丧家之犬何异!何必如此忌惮?反倒显得我大清怕了他!”
“是啊,王爷!”
另一位宗室将领也附和道。
“义州穷困潦倒,听说他们连军饷都发不出,士兵都快哗变了!此时正该趁他立足未稳,狠狠敲打!让他知道我大清的厉害!怎能龟缩不出?”
“闭嘴!”
多尔衮猛地转身,双目如电,直刺杜度等人!
那目光中的寒意和暴怒,让久经战阵的悍将也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们懂什么?!丧家之犬?你们可知这条‘丧家之犬’,在松山是如何一口咬断了我大兄的咽喉?!你们可知他手中那点残兵,是如何在绝境中爆发出噬人的凶性?!”
多尔衮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在咆哮,带着刻骨的痛楚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清醒:
“祖大寿?吴三桂?不过是两条互相撕咬的看门狗!魏渊!他才是真正能领着狼群扑上来撕肉的饿虎!他敢来,就绝不是为了苟延残喘!他在等着我们犯错!等着我们给他机会,让他重新把辽东这盘死棋盘活!收起你们的傲慢和无知!在真正摸清他的底牌、找到他的死穴之前,谁再敢轻举妄动,坏我大事——”
多尔衮的手按在了腰间冰冷的刀柄上,杀气瞬间弥漫。
“休怪本王刀下无情!”
暖阁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多铎等人脸色涨红,却再不敢出一言。自从多尔衮独自摄政以来,是越来越具有大汗的威严了。
范文程垂首,眼中精光闪烁。多尔衮的震怒和前所未有的忌惮,像冰冷的铁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个名字带来的阴影,比盛京的寒冬更加凛冽。
深夜,睿亲王府寝殿。
烛火摇曳,映照着织金锦帐。
大玉儿身着柔软的寝衣,依偎在多尔衮宽阔却紧绷的胸膛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僵硬和胸腔里那无法平息的、沉重的心跳。
“十四郎。。。”
大玉儿柔声轻唤,玉手轻轻抚过他紧锁的眉心。
“何事让你如此烦忧?自午后议事后,你便心神不宁,连晚膳都未曾动几口。”
多尔衮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尽数吐出。
他闭上眼,将大玉儿搂得更紧了些,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玉儿,魏渊回辽东了。”
大玉儿身体微微一僵。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松山的硝烟,皇太极的陨落,都与这个名字紧紧相连。那是缠绕在盛京上空,挥之不去的阴云。
“就是,那个击败了先帝的人?”
她的声音很轻。
“是。”
多尔衮的声音沉重。
“他去了义州。此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更兼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他此刻立足义州,看似困顿,却如同受伤的猛虎归山,随时可能亮出獠牙!辽东,恐将再起滔天巨浪!”
大玉儿抬起美丽的眼眸,带着一丝困惑和天真的敏锐:
“既然,这个人如此厉害,如此难对付,那我们为何一定要与他为敌呢?”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多尔衮的胸口。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