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
一声清晰的呼唤,从门缝里幽幽地透了出来。
是老太太的声音!
鸳鸯浑身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琥珀和翡翠也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
“是老太太!” 鸳鸯再不迟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示意琥珀翡翠稍安勿躁,自己则放轻脚步,几乎是踮着脚尖,极快地、无声地推开厚重的门扉,闪身进去,又迅速将门掩上。
鸳鸯的目光急切地投向那张象征着贾府至高权力的罗汉榻。
只见贾母依旧靠坐在引枕上,姿势似乎与半个时辰前并无太大不同。
只是老太太的眼睛,此刻却已恢复了平静。
“老太太……” 鸳鸯声音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快步上前,屈膝行礼。
贾母没有看她,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仿佛刚才那场崩溃从未发生:“传午膳。”
鸳鸯愣住了。午膳?在这个节骨眼上?
但她立刻反应过来,不敢有丝毫质疑:“是,老太太。” 她迅速转身出去安排。
很快,精致的菜肴流水般摆了上来。
贾母在鸳鸯的服侍下净手、落座。她拿起象牙箸,动作甚至比平日里还要从容几分,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仪态端方,仿佛只是在享用一顿再寻常不过的家常便饭。那份异乎寻常的平静,让侍立一旁的鸳鸯心底发寒,却又隐隐生出一丝敬畏。她知道,老太太的心中,已经做出了某种不可更改的决定。
用罢午膳,漱了口,净了手。贾母端坐如钟,那双恢复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向鸳鸯:“去,把我那套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取来。备车,进宫。”
鸳鸯心头剧震,终于明白老太太这异常的平静所为何来!她不敢多问一句,立刻应声:“是!”
当那象征着无上荣耀与沉重责任的诰命服穿戴整齐,贾母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
镜中的老妇人,满头银丝一丝不苟地绾在朝冠之下,深青色的吉服庄严肃穆,金线绣成的翟鸟栩栩如生。苍老的容颜被这身威严的装束衬得格外刚毅,方才的泪痕与绝望仿佛只是镜花水月。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中只剩下磐石般的决断。
“老太太,车备好了。” 鸳鸯轻声禀报。
贾母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转身,步履沉稳地向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在荣国府命运的风口浪尖之上。
她心中早已打定主意。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