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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虎绝不会投敌!”
黑烟儿的怒骂伴着火星在铜虎的房中飘荡。
“你这毛厮再要胡言乱语,休怪我不讲情面,燎了你一身狗毛!”
黄尾没好气指着桌上武判大印。
“若非叛节,缘何又挂印而去?”
问得黑烟儿怒气一滞,支支吾吾着:
“许是有私事要办,不便携带?”
说得很没底气,连带着满屋子的火星也蔫巴巴熄灭了。
黄尾又抓起桌上葫芦,步步紧逼:“官印不要也就罢了,他有什么私事?连葫芦也丢下不管?!”
那葫芦是万年公的树皮、枝叶所化,有幸得到的厉鬼们无不视若珍宝,须臾不肯离身。今日,却被铜虎连同武判法印一起留在了房中,自己却不告而别。
黑烟儿没了声,求助地望向场中大伙儿,织娘眉头紧锁,剑伯垂目不语,熊老身躯庞大塞不进门,在院子里唉声叹气,而李长安看着房中一摞卷宗,摩挲着胡茬……
“黑烟儿说得不错,铜虎绝不会投敌。”
“可葫芦……”
李长安摇头,断然道:“葫芦恰恰证明了铜虎绝无二心。”
飞来山群鬼关心则乱,倒是五娘反应过来。
“十三家要对付的是鬼阿哥,又不是万年公。铜虎大哥视万年公为君父,便是要投十三家,又何必抛下与万年公的恩义?”
此言一出,大伙儿都恍然大悟,连黄尾也迟疑点头,却又猛一拍手:
“糟糕!”
“武判莫不是被人给劫走了?”
“悄无声息带走铜虎?谁有这能耐。”
“那便是中了十三家的诡计!”
一个比一个糟糕的猜测从黄尾嘴里抛出来,叫飞来山群鬼又急成了一团,若非还有五娘、华翁拉着,怕是要清点兵马,打上栖霞山要人了。
李长安没搭理屋中慌乱,他已翻开了案上宗卷——铜虎不是个能耐住性子与书卷打交道的鬼,早先时候,他便抛下了武判的案头工作,抢了小七的职司,整夜领着鬼卒在城中乱晃——什么案牍能让他特意搬回房中,反复翻阅呢?
案卷全是“保婴菩萨”之案的相关记录。
为查清该案主犯以及同党天姥坊鬼头、里正的罪行,统计了他们故意不予登记上报孕妇的人家,其中一户姓张的人家在卷上用朱笔特意勾注。
天姥坊张家?
这户人家在投胎圈子里可谓大名鼎鼎,诗书传家,代代贤良,门第、名望、富贵俱全,乃是十三家为本地轮回产业打造的一张优质名片。昔日,李长安与黄尾为老货郎挑选投胎人家时,便被神将带着远远观赏过一眼。(见六十章欢宴)
卷上记录,张家虽不被里正鬼头上报,但家中妇人孕育生产却无有异常。
再打开一卷,这却无关案件了,不知铜虎从哪里得来的,卷上记有张家近百年来人口的增减,成员的生平与寿数,有意思的是,无论如何生老病死,张家的人口从来都是十一人。
…………
仆人采买归来。
踏入张府侧门前的一霎,忽觉肩上一重,好似有人伸手搭在了肩上,可左右一瞧根本没人,要在别处,他该疑心有鬼了。
可真是天牢坊张家!青天白日的哪儿有鬼魅敢在张府作祟?
仆人只以为是操劳过度叫身体出了毛病,寻思着发了月俸后,找个大夫调理调理,实在不行,就去拜鬼医娘娘,听说那位娘子看病还不要钱哩。
活动活动肩颈,跨过了贴着神荼郁垒的院门,才进院子,有清风吹起,肩上沉滞一下子消失不见。
乖乖。
还没去拜便治好了病。
竟这般灵验?
……
檐上风铃微响。
张家相公抱着幼子正在见客。
孩子顽皮,老是去拽父亲的胡须,疼得张相公龇牙咧嘴,打也不舍得打,丢也不舍得丢,没好气训斥:
“浑小子,我是你爹!”
张家不愧是善根良苗,那孩子不满周岁,已能拍着小手,口齿清晰地学舌:
“我是你爹,我是你爹。”
张相公无可奈何。
“这辈子我是你爹,上辈子你是我爹。”
“我的活祖宗!”
……
枝头梅雨飘落。
一对年轻眷侣正在嬉戏。
玩乐累了,卧倒树下。
女子特意穿了一身男装,玩笑着招手:
“娘子快快过来,为夫来与你画眉。”
男子似叹似笑,将女子轻轻拢进怀里,由着她掩嘴偷笑后,掂着男子的脸,拿出眉笔细细勾画。
梅花落满鬓间。
……
床头珠帘轻动。
祖母病卧榻上,孙儿把她搀扶坐起,端来药碗,用汤勺舀起,仔细吹凉了,小心喂药。
才送了几勺。
老人便剧烈咳嗽起来,咳出浓痰、喷出汤药脏了一脸,孙儿不顾身上沾染的污秽,忙用袖子给老人细细擦拭干净,又轻轻抚背等她咳嗽平息。
正要去端药碗。
祖母枯瘦的手忽然攥住了他。
“我活不了啦,让我死,快让我死吧。”
孙儿眼眶一红,语中哽咽。
“能活的,能活。”
“至少,要熬到十一成婚生子吧。”
…………
十一?
这个数字听来耳熟。
李长安忽问飞来山群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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