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果然!”
大伙儿莫名其妙忙活一阵,都是不解:“果然什么?”
“果然此处不但是窟窿城的腹心,亦是‘魙’的子宫!”
“子宫?”众人哗然,“可魙不是鬼死而化么?”
“鬼死为魙与否?老道未曾见过,不敢妄言。可即便有‘魙’,也该在传说中的鸦鸣国,而非钱唐城。”
抱一几个大步到一座神龛前,拔下一根线香,示与众人。
“仔细闻闻,都是上好的法香。鬼王从人间收取的香火,怕是泰半都投进此处。”
他狠狠将法香掷地,厉声道:
“还不明白么?这幅图!这些香!这满巢的尸体!全为炼制‘魙’这种邪物!”
话声方落。
邓潮忽而大喝一声,举棍奋力砸在青石上。
但听得,当~,一声巨响。
接着是金属颤动的“嗡嗡”声。
邓潮吃痛闷哼,撒开棍子,摊开手,虎口震裂,两掌鲜血。
脚下青石板却是毫发无损。
“阵图早与整个巢穴融为一体,仓促间,若想以外力毁坏……”
抱一抚须摇头道。
“或许只有李道友请下神雷方可。”
但这法子也就嘴上说说,地厅位处钱唐城中,头顶上不晓得有多少人家。
一道神雷落下,玉石俱焚。
李长安愿意请,雷部也未必愿意落。
场中个个皱眉。
大恶源头就在眼前,却除之不能?
抱一却又话锋一转:“可越是精妙复杂的法阵,就越容易从内部攻破。我等现已站在阵图之上,只消摸清了它的路数,在关键处填几笔五行,改几个斗数,便能使它自行溃烂。”
峰回路转,但李长安没有急着欢喜,反而郑重问:
“有把握么?”
抱一沉吟稍许,重重点头。
“需要时间。”
时间。
身处虎穴,最不可测的就是时间。
李长安环视场中众人,忐忑有之,平静有之,兴奋有之,决然有之,独独没有退缩。
“龙涛是条好汉,我信他,他能给我们时间。”
李长安说罢,默然等候了片刻。
没人反驳。
他才继续道:
“但以防万一,咱们得分兵把守各井道,以免恶鬼突然回返。”
“无尘大师。”
李长安首先点了无尘和尚的兵。
无尘为了这次行动,脱了僧袍,唤作短打,腰悬长剑,俨然一副秃顶江湖豪客模样。
“相国井(六井之一)交予你了。”
无尘宣了声佛唱,返身便去。
“镜河道友。”
镜河托人取回了一身行头,此时内穿符甲,外裹道袍,一手扶着绘有灵官的长牌,一手握持打鬼铁鞭,可谓既能上战阵,又宜登法坛。
“白龟井由你看守。”
“省得。”
点头就走。
“刘元、景乙、董进三位弟兄。”
刘府一战后,诸鬼将大多残损,这三位是几经修补后仅剩的余存。
“西井由三位镇守。”
厚重盔甲下,三人闷声应“喏”。
“邓居士。”
邓潮还是老模样,一杆铁棍随身,哪里都有胆去得。
“金牛井是你的。”
“交予某就成。”
“杨欢、裴液两位居士。”
他俩一个能使剑,一个善用刀,皆身负异术,是流落钱唐的江湖豪杰中的佼佼者,换了刘府库中精良锁甲兵刃,得了镇抚司的符箓,尽管身处虎穴有些忐忑不安,但更多身怀利器的蠢蠢欲动。
“大、小方井便交托给两位。”
两人慷慨答应,各自投入幽深井道。
地厅里剩下三人。
抱一早已埋进阵图里,一边掐算,一边念念有词。
李长安于是打开箱子。
里面符箓、法器已被大伙儿各自取用,只留底部码放齐整的令牌。
这东西看似不打眼,实际却是这一批货物里最有价值的。令牌皆由雷击木制成,各绘符文,连成一套阵图,平日埋在镇抚司公廨下,作驱邪镇宅之用。
它能被刨出来落在无尘手里,只能说那位千户着实卖国心切。
李长安尽数取出,又叫上姚羽。
“咱们一同把这宝贝布置上。”
…………
某条井道。
李长安将一枚令牌嵌在井壁上。
姚羽用红绳挂起一条界线。
“此阵兼具警示、辟邪、护法之用,但切记,恶鬼手段诡异,莫要踏出红线之外。”
仔细嘱咐几遍,两人便匆匆离开。
步声渐渐在井道中隐没。
幽惨磷火冷照下。
除却神龛中一个个缝紧了眼与口的尸体,唯余守井之人孤零零的身影。
他耐心侧耳倾听了许久。
忽而跨过了红线。
从怀中取出一个手铃。
站在黑暗里轻轻晃动。
一下。
两下。
三下。
井道寂然无声。
城中某处,鬼王身边一个近侍应“声”抬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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