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看着苏恒屹还在沉睡,“那他呢?”
“他去修水患了,这些食物和药材是他带来的,”另一个火架上滚着药汤,浓浓的药味飘在鸡肉中间,珏忌早早地将苏恒屹的伤口重新上了药,自己的伤过了一夜本就没什么大碍了,他将烤好的鸡腿递给若倾,“你先尝尝,怎么样?”
文经到一旁将熬好的药汤盛了出来,递给常珏忌一碗,“放心吧,虽是无碍,可药还是得吃的。”
到了现在苏恒屹还没有醒,若倾拿着鸡腿跑到苏恒屹身前,试了下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他的身子骨真是硬朗,好得真快。
“若倾,有一件事情我想起还没有告诉你。”
“什么?若倾回过头来。”
“公子那箭是想轩刺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要杀公子。”
“想轩?我和你是同时认识他,他怎么会想着杀苏恒屹呢。”
“不知道,前日黄昏他独自一人来杀公子,洛逸城主救了公子,反手射了想轩一箭,我看他当时恨意颇深,也实在不明白他和公子有何恩怨。”
蓝若倾看着苏恒屹的睡颜说道:“谁知道呢,他得罪的人应该不少,怎么人人都想着来杀他呢,或是利用,或是复仇,”若倾摇了摇头,又坐回火堆前,“他只能自求多福了,不过还好,他还有,”说着靠向常珏忌,“他还有言姑娘。”
常珏忌目光下垂,眼有黯色,“言姑娘,言姑娘她死了。”
“你说什么?”若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说她,你说言姑娘死了?”
“爱而不得,兄弟相杀,那一日在桠溪城主府,她自杀于洛逸和苏恒屹眼前。”
若倾心中的哀痛多过震惊,“多么好的女子啊,多么好的女子啊。”
“水……水……”苏恒屹醒了过来,常珏忌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拿水给苏恒屹。
“恒屹,你怎么样?”
苏恒屹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
若倾端了药汤过来,“先喝药吧。”
苏恒屹喝了几口药,摇了摇头,示意若倾不必再喂,他看向若倾,“每次见姑娘都是一番狼狈之状,那日,多谢姑娘拼命护我。”
他的眼神真挚,经历人间惨事而不染污瑕,若倾想到:自己的那点心事和他经历的一切伤痛想比又算得了什么,自己合该宽下心来,重新历一历这人间事。
复而,若倾笑了笑,“我可不是白帮你的哦,反正你死也死过了,应该不会再怕死了吧?”
“嗯?”众人不解,苏恒屹更加不解。
若倾一手拿碗,一手从怀中掏出了蛮荒令牌,文经好似明白她要干什么似的,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蛮荒令被若倾塞到苏恒屹的怀中塞了个措手不及,常珏忌手快,拿下了滑下去的令牌,“不可。”
她到底知不知道蛮荒令有多重要,就这样丢给了公子。
苏恒屹看着珏忌手中的蛮荒令,霎时明白了她的想法,他接过蛮荒,对蓝若倾淡淡笑道,“姑娘以为的烫手山芋在江湖人眼中可是天下至宝。”
若倾站了起身,背对着他,有些心虚。
他继续道:“不仅江湖中人,就连朝廷中人看到了蛮荒令也会尊敬有加,你当真不要?”这最后一句却是玩笑。
若倾回过身来,“我救了你两次,你该不该报答我,”蓝若倾循循善诱,把手一推,“以身相许就算了,我可是有婚约的。”
“普通人拿了这令牌确实是以命相许,”苏恒屹打断了若倾的话,“可若是我拿了这令牌就等于说得了天大的好处,换句话说就是想要这天下也是消得的。”
他知道若倾入世尚浅,很多事都只是一知半解的,她救过他,他怎么能趁她万事未明之时夺了她舅舅留给她的蛮荒令呢。将来,她后悔了,他如何赔给她?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又不是她,这道理早就明白了个透彻。
“在你心中非常重要的物什在我心中其实一文不值,舅舅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它的作用,想必也早料到我明白它的意义之时的反应,我看你不错,很适合做它的新主人,经历万物摧残而不凋泯心性,仁爱,大义,我是不会后悔的,不论你是拿着它保自己平安也好,还是封侯拜相,平地称王,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世人对你的误解终有一天会消散。你不是喜爱穿白衣吗?我很期待你在白日阳光下穿着白衣的清爽模样。”
若倾的眼中很清澈很清澈,纵使如他陌上公子,也无一人如若倾的这般话一样给他清澈的人生中注入本该的明朗,如果早认识她些时候,她应该会是他的好知己。
“我替你保存些时候,待你想通,我随时归还。”小丫头还小,不过十八岁,帮她保存一段时间,也可以解了她的不安。
“呐,你喝药。”
苏恒屹接过一饮而尽。
走之前,文经交代苏恒屹和珏忌暂时不要出这个山洞,他随若倾出去看看。
山体坍塌,下面的房屋全都被淹了,恐怕连城主府都看不到了。洛逸随众人在搬运石块,文经下去帮忙,蓝若倾随意走了走,看了看周围的布局,若有所思,否定过一个又一个的方案,最终想了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趁着众人休息的时候她走向正在啃馒头的洛逸,在他身边随意坐了下来,挑了一块干粮,随意的啃起来。
“你的吃相真难看。”洛逸生了逗逗她的心思。
“你的吃相也好不到哪去。”若倾反击道。
“欸,我有一个办法,你要不要听一听?”若倾碰了碰洛逸的胳膊。
“什么?说来听听。”
“我想到啊,可以把扣水湖的水和颜汐河的水隔开,然后再把颜汐河的水引到朝梁丘,玉水山不是座古山吗?直接把玉水山挖通连到四城外的折磨山脉,这样就算再有汛期也不会淹到整个郾城了,反而可以把郾城变成一座水城,合天时地利之变,也不会有人那么轻易再打到郾城的主意了。”
“这可是座大工程,需要去都城请示陛下的,修改水利之便,固然可以造福后代,也可以让郾城休养生息,多则六年,少则三年。”
“嗯,没错,听闻当今的国主陛下很是圣明,想必可以完成这一浩大的工程。不过,听闻含光郡也是一座水都啊,不知将来可能与它媲美。”若倾突然想到了含光郡,含光郡在盈都,与水上之城绛枫城莅临,与海而卧,千岛相并,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水中金蟾,金光闪耀,物产富足。是许多人羡慕的度假圣地。
“这场灾难需要时间的化解,”看着忙碌的郾城城民,洛逸的心五味杂陈。“曾经未销毁之前,郾城很美,有琳琅满目的小镇,热闹的街市,古老典雅的楼阁,还有落鸢谷,隽水河,”洛逸站了起来,指着前面黄沙浊浊的洪水,“现在,在这一场天灾中什么都没有了,化作千万雨幕,就像她们一样,消失不见。”
若倾站了起来,想要安慰他,却不知怎么做,蓄了水的眼波滴转千回,暗自垂下眼睫,照得见他身上皱得不像样的青衣。
“吃饱了,继续干活。”洛逸三两下吃完手中的饼,对着若倾爽朗一笑,拿起身边的锄头向大石头走去。
夜晚,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洛逸带来了两瓶好酒,文经一嗅便凑上前去:“这是什么酒,好香啊。”
“这是郾城最出名的梨花酿,又名望坛青,主要是由梨花,竹叶,榛果,桂枝,香叶,百合,金鸡菊等一起熬制出来的,并辅以珍贵的药材和八中丹药,味道却不似药酒那般难以下口,比百年的女儿红更加香醇诱人。洛逸解释道。
“嗯,好酒,好酒。”文经尝了一口,入唇芳香,梨花四溢,甘而不烈,是好酒无疑。
洛逸拿了酒杯,给苏恒屹和若倾各倒一杯:“如今正值多雨天气,空气潮湿,喝点酒驱驱寒气,也有助于你的伤口愈合。”
若倾小酌一口,只能暗自感叹,根本不像文经大哥说的那样,她怎么没喝出醇香,反而,喇喉咙,浇得她连呛几声,一杯下去,若倾的脸颊不由窜起嫣红。
苏恒屹自顾自喝着,一杯又一杯。
常珏忌也凑上前来喝了几杯。想必男子喝来确实神清气爽,喝了五杯之后,若倾渐渐感觉到了这酒的香浓,从嗓子中冒出来丝丝甘甜。
“确实是好酒。”若倾又去斟。
“外面的路已经通了,洪水也下去了,明天你们就可以走。”虽然已经五天过去了,苏恒屹他们还待在这个山洞里,洛逸在外面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经历了五天的不眠不休,洛逸他们终于将河道疏通,郾城又恢复原貌了。
众人都回到城中开始收拾残存的院子,虽然被泥沙冲洗过,但郾城的建筑一向做工精良,城中有八分至少可以恢复原貌,只是落鸢谷这个地方,在洛逸他们不断泄洪和排遣河道之时,将它给葬了。这世间将不再有落鸢谷,也许不久之后,会有人将它再次更名为落鸢湖。
临走之时,洛逸说了一句:“洛瑶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疏絮,对于她,我很抱歉,”洛逸往前走了几步驻足:“我已经悄悄将药换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吃下了红花。”
苏恒屹眼前一亮。
从前出了那事,他便认定是他的错,他从来没有解释过,现在——
看来这一切总有明朗的一天。
“洛逸,我走后你要好好安葬她,你我之事,无论谁错谁对,”他想说都不重要了,然而话锋一转,他还是说出了口:“今日一别,天涯勿见。”
“今日一别,天涯勿见。”洛逸喃喃出声,他并未回头,只在竹锋削尽他的最后一片青衣之时,淡淡地从远处传来一声:“好。”
若倾看着这一切,她轻轻回头,文经明白过来正随着她要走,苏恒屹喊住了她:“若倾。”
“嗯?”若倾回过头,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衣衫,是洛逸送给她的,这件衣服苏恒屹见过,是洛逸给洛瑶准备的十七岁生辰礼物,只是可惜,她却从未见过。
“若倾,若我想去找你,如何寻你?”
文经的眼角皱了皱,若倾回道:“我家住于宴城,不过我要去王都找我的未婚夫,你来王都吧,看看状元府有没有。”
文经的眼角又跳了跳,看来公子的压力很大啊。
“好,你路上保重。”
“苏恒屹你也是,一定要养好伤啊,”她凑近了几步:“蓝衣穿在你身上其实也挺好看的。”若倾笑了笑朝苏恒屹挥手。
“后会有期。”远处的她渐行渐远,活泼与调皮同在,这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嘛。
若倾拍了拍手,不自觉嘴角上扬:“没想到武功高强的文经大哥居然会怕几只小虫子啊。”
一路上树林众多,免不了听到几声嚎叫,可偏偏我们的于大小姐很爱捉弄人,她的手掌中还躺着“一颗”白白胖胖的小桑蝉。
一路上,文经也不恼她,反而已经少见多怪了,凑近了她碰了下她的肩膀:“到了下个小镇你还是换一身衣衫吧,你这一身太招虫子了。”
若倾看着他痴痴笑了起来,脑袋一歪,如是说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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