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长街，车轮声沉闷如鼓点，敲在人心深处。薛鹰坐在帘内，指尖轻抚袖中符?，目光透过缝隙扫视街道两旁。内城与边陲截然不同，这里楼宇高耸，檐角雕龙刻凤，却无一丝生气；行人匆匆而行，衣着光鲜，眼神却空洞麻木，仿佛一具具行走的躯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味，像是铁锈混着腐花，令人作呕。
“到了。”驾车的王红石低声道。
旧医馆藏于巷尾，门面破败，匾额早已脱落，只剩半截木桩悬在风中摇晃。几只黑鸦栖于屋脊，见人来也不飞走，只是转头盯着，眼中泛着诡异红光。
众人迅速下车，黄杉与秋伊人背靠背警戒四周，手中暗扣兵刃。林辉最后一个踏入门槛，反手合上门板，铜锁自动落下，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屋内积尘厚重，蛛网密布，但地砖下隐约有符纹闪烁??那是清风观秘传的“隐息阵”，一旦激活，可屏蔽神识探查。
“阵还能用。”薛鹰蹲下身，以指蘸血，在主符位上补全残缺笔画。刹那间，整座房屋微微震颤，空气如水波荡漾，外人若从此经过，只会觉得这是一片废墟，绝不会察觉其中藏有活人。
“时间不多。”林辉从怀中取出那枚漆黑晶石，置于阵眼中央，“今夜是第四日，他们将点燃第四盏血灯。我们必须趁仪式未完之前，找到其余六处祭坛位置，并逐一破坏。”
“可我们连第一处在哪都不知道。”秋伊人皱眉，“内城这么大，七座祭坛若是分散各处，如何下手？”
“不用找。”林辉闭目凝神，指尖轻触晶石表面，“它会带我们去。”
他再度施展“炼狱?溯识术”，意识如丝线般缓缓渗入晶石内部。这一次，他早有准备，在识海外围布下三层护盾，以防被反噬。黑暗如潮水涌来，赤红荒原再现眼前，七道黑袍身影依旧跪伏门前，吟唱不绝。
但这次，林辉不再关注他们，而是将感知延伸至大地之下??那里，有七条由怨念凝聚而成的黑色脉络，如同血管一般贯穿整座内城，最终汇聚于封印之门下方。每一条脉络的源头，便是一座血灯祭坛。
“找到了。”林辉猛然睁眼，鼻血再流，“第一处在南郊乱葬岗，埋的是三年前瘟疫死难者三千具；第二处在东市刑场，死者皆为‘叛乱罪’处决的异见者；第三处在西河坝底，沉尸无数，是当年治水失败被活埋的民夫……而第四处……”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刺骨：“就在督察部大牢地下，用的是近期被捕的‘失控感召者’作为燃料。”
“感召者？”黄杉怒极，“那些都是被他们用药逼疯的人！现在还要拿他们的命去开什么狗屁炼狱之门！”
“冷静。”薛鹰按住他肩膀，“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情报和时间。内城戒备森严，巡逻队每隔半个时辰就换一次岗，而且……”他望向窗外，“今晚月相异常，乌云蔽空，星轨错乱，正是‘阴气潮汐’高峰期，所有监察法器都会进入超敏状态，稍有异动就会暴露。”
“那就只能分头行动。”林辉果断道，“我带一人去南郊乱葬岗，务必在子时前毁掉第一座祭坛。薛鹰留守此处主持联络，其他人按计划潜伏待命。”
“我去。”秋伊人上前一步，“我对地形熟悉，且擅长隐踪步法，适合夜行。”
林辉看了她一眼，点头：“好。记住，不要硬拼，只破坏阵眼核心。若遇强敌，立刻撤退，我会在东南角老槐树下设接应点。”
两人稍作准备，换上黑衣，面覆轻纱，身形一闪便没入夜色之中。
南郊乱葬岗，枯骨遍地，寒风吹过，发出呜咽之声。坟包歪斜，碑石断裂，许多墓穴被人挖开，尸骸裸露在外，胸口皆插着一根细长银针，针尾缠绕红线，直通地下深处。
“那就是连接血灯的引魂线。”秋伊人压低声音，“切断它，就能中断能量输送。”
“不止。”林辉蹲下身，拨开一具尸体胸前腐肉，露出皮下蠕动的一团黑雾，“他们在尸体内植入了‘怨核’，是一种用死前极端情绪凝练成的能量结晶。只要有一丝怨念未散，就能持续供能。”
“太狠了。”秋伊人咬牙，“这些人死了都不安生。”
林辉站起身，手中长剑缓缓出鞘：“那就让他们解脱。”
他剑尖点地，运转家传“断魂诀”，真气顺剑流入土中，沿着怨核脉络逆向追溯，直抵地下三丈深的祭坛核心。那里，一座由白骨堆砌的五角星阵正缓缓旋转，中央悬浮着一盏猩红灯笼，灯火跳动如心跳。
“就是它。”林辉低声道，“准备动手。”
然而就在此时，远处忽有钟声响起，共四下。
“第四夜，血灯燃。”一道冰冷女声自空中传来。
两人抬头，只见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洒下，映出一个女子身影凌空而立。她身穿墨色长裙，发如瀑，眸似寒潭，正是百花门少主??**苏晚照**。
“你们来得正好。”她轻笑，“我正愁缺少试验品，测试新炼的‘百蛊穿心阵’。”
话音未落，她袖中飞出千百只彩蝶，看似美丽，实则双翼锋利如刀，腹下生钩，扑面而来！
“趴下！”林辉猛推秋伊人，同时挥剑成幕，剑光如织，斩落数十只毒蝶。但更多蝴蝶已钻入地面，引发剧烈震荡！
轰！！！
整个乱葬岗炸裂，无数尸体腾空而起，四肢扭曲变形，眼眶喷火，齐齐朝二人扑来！
“尸傀大军！”秋伊人惊呼，抽出腰间软鞭，舞出一片火网，“这些尸体已经被炼成了战斗兵器！”
“别恋战！”林辉喝道，“毁灯要紧！”
他强行冲破尸群封锁，直扑坑洞，纵身跃下。刚接近骨阵，忽觉脚踝一紧，低头看去，竟是一只腐烂手臂死死抓住他，而那张脸??赫然是林红玉！
“哥……救我……”她嘴唇翕动，泪水混着黑血滑落，“我不想变成怪物……”
林辉心头剧痛，几乎握不住剑。
可他知道，这不是姐姐，只是苏晚照利用残留记忆制造的幻象！
“对不起。”他闭眼，一剑斩断手臂，“这一世，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背负一切。”
他落地站稳，剑指灯笼，正欲劈落，忽然胸口一阵剧痛??那枚漆黑晶石竟自行震动，从中射出一道黑芒，与血灯共鸣！
“糟了！”林辉猛然醒悟，“晶石是母体分身，一旦靠近子灯，便会自动激活连接！我带它来，等于送燃料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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