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针,刺破残雾,洒在清风观的青瓦之上。檐角铜铃轻响,声若低吟,仿佛昨夜的血腥与嘶吼仍徘徊于风中未散。林辉盘坐静室,闭目调息,左臂伤口已用黑布缠紧,血迹干涸成暗褐色。他体内真气缓缓流转,却总在经脉某处滞涩??那是炼狱气息残留的痕迹,虽被“敛息术”压制,却如毒根深种,难以拔除。
薛鹰端坐对面,脸色苍白,显然昨夜以血启阵耗损极大。他手中握着一枚漆黑晶石,正是林辉从山洞带回的那枚封印之物。晶石表面不断有细微裂纹蔓延,似有某种力量正试图挣脱。
“它在呼吸。”薛鹰低声道,“不是死物,是活的意识残片。你确定要留着它?”
“这是证据。”林辉睁眼,眸光冷峻,“炼狱并非天降灾厄,而是人为催生。这东西里藏着陈家的秘密,甚至……可能连通内城最深处的封印核心。”
“可你也知道,接触越多,被侵蚀的风险越大。”薛鹰将晶石放入玉盒,贴上符纸,“我已经让秋伊人去挖祖传的‘镇魂木’,做成匣子才能长期封存。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林辉点头:“我不会让它失控。我要用它,反向追踪陈家祠堂下的真正封印位置。林红玉临死前说‘门要开了’,绝非妄言。她体内的蚀心蛊,是通过血脉共鸣激活的,而能建立这种联系的,只有主祭者本人。”
“你是说……陈家长老亲自下的蛊?”薛鹰瞳孔微缩。
“不止。”林辉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还记得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吗?林家祖祠被焚,七房一家恰好外出,逃过一劫。可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意外。那一夜,陈家宗主曾亲临新余镇,名义上是调解族争,实则是为了销毁旧碑图的另一半残片。他们怕我们拼出完整的路线,找到最初的封印点。”
薛鹰沉默片刻,忽然冷笑:“所以,这一切早就在他们的计划之中。紫罗草泛滥、感召者暴动、幻龙莲异变……都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目的??重启炼狱之门,让噬灵体大规模降临,再以‘救世主’姿态出现,掌控整个里域。”
“不错。”林辉转身,目光如剑,“而他们选中的第一批容器,就是像林红玉这样出身边缘、资质尚可却又无靠山的年轻人。任务发布、资源倾斜、药物诱导,一步步将人推向崩溃边缘。等他们彻底腐化,再借督察部之手清理现场,抹除痕迹。完美闭环。”
门外忽有脚步声逼近,王红石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少爷,七房回来了。”
林辉眉头一皱:“这么快?他们不是说要去远亲家避难三个月?”
“说是路上遇到一群穿灰袍的人,逼他们折返。那些人没动手,只留下一句话??”王红石顿了顿,“‘林家人,不该活着离开。’”
话音落下,屋内空气骤然冻结。
薛鹰沉声问:“七房现在何处?”
“在偏院歇息,但我已派人暗中监视。他们看起来一切正常,可……”王红石压低声音,“林顺冲的妻子,也就是大伯母,昨天明明还在哭丧,今天却面带喜色,还问厨房要了酒肉。她说:‘死了也好,清净了。’”
林辉眼神一寒:“不对劲。林顺冲是她丈夫,哪怕感情淡薄,也不会如此冷漠。除非……她已经被替换了。”
“替换?”薛鹰皱眉。
“不是死亡,是取代。”林辉缓缓道,“炼狱气息不仅能转化活人,还能寄生亡魂。当一个人执念极深,又恰好死于怨恨之中,其魂魄便可能成为‘空壳’,被外来意识占据。这种手法叫‘借尸承梦’,百年前曾出现在古籍记载中,但早已失传。”
薛鹰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有人利用林顺冲之死,把他的遗孀变成了傀儡?目的是什么?监视我们?还是……埋下更多蛊卵?”
“去看看就知道了。”林辉抓起长剑,“带上你的符?,别让她近身三尺之内。”
偏院静悄悄的,阳光照在庭院石板上,映出斑驳树影。七房一家五口围坐在桌旁,饭菜刚上,香气扑鼻。见林辉与薛鹰联袂而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三哥来了。”林顺冲之子林文达笑着迎上,“正好一起吃饭,母亲特意炖了老鸡汤。”
林辉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位穿着素衣的妇人身上。她约莫四十出头,面容憔悴却不掩贵气,嘴角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笑意,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大伯母。”林辉拱手,“节哀。”
“哎呀,都过去了。”妇人摆摆手,声音轻快得诡异,“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才该享福。你们年轻人不懂,活得太久,反而看透了生死。”
林辉不动声色,右手悄然掐诀,一道无形探知波悄然释放。
刹那间,他感知到对方体内有一股极其微弱的精神波动,频率与常人完全不同,更像是某种虫类振翅的节奏。而在她发髻深处,隐约藏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甲壳??正是改良版追踪蛊的变种,具备潜伏、窃听、甚至操控宿主情绪的功能。
“她不是人。”林辉传音给薛鹰,“蛊已入脑,控制中枢神经。她现在的言行,全是幕后之人通过蛊虫远程操控的结果。”
薛鹰会意,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轻轻按在掌心。
“大伯母说得是。”林辉微笑坐下,“我也觉得,有些事不该再查下去了。比如林红玉为何杀人,比如谁在背后操纵。毕竟,活着比真相重要,对吧?”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你能想通最好。有些人,不该碰的命格,就别伸手。否则……连骨头都会被炼成养料。”
话音未落,薛鹰猛然抬手,黄符化作金光直射妇人天灵!
“啊??!”妇人惨叫一声,头发炸起,头皮裂开一道细缝,那只黑色甲壳蛊虫竟欲破颅而出!
林辉早有准备,剑鞘猛击桌面,震翻整张饭桌,同时左手甩出三枚银针,精准钉住蛊虫双翼与尾节,使其无法飞行!
“抓住它!”薛鹰喝道。
王红石纵身扑上,徒手捏住蛊虫,任其利齿咬穿掌心也不松手,最终将其狠狠拍进一只铁盒,贴上封印符。
妇人瘫倒在地,双眼翻白,口中吐出黑血,神志终于恢复清明。她望着自己沾满污秽的双手,忽然放声痛哭:“我……我记得……昨晚我梦见顺冲回来,他说他好冷……然后我就……我就说了那些话……我不是故意的……”
林辉蹲下身,轻声道:“你没有错。是他们利用你的悲伤,把你变成了传声筒。但现在没事了。”
妇人颤抖着抓住他的衣袖:“三哥……救救孩子们……他们还不知道……七房……早就不是原来的七房了……”
“什么意思?”薛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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