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记得那位失去手臂的老师。”
> “我记得那个点燃粮仓的哑巴女孩。”
> “我记得……陈暮。”
> “我记得你。”
那声音起初微弱,继而汇聚,最终如潮水般涌来,灌入他的耳,他的心,他的骨。
他猛地抬头,眼中血泪蒸腾,化作两道金烟。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那颗搏动的红晶,嘶哑道:
> “你听见了吗?”
> “他们还记得!”
> “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你就杀不死希望!”
轰??!!
一道无形波纹自他体内爆发,席卷整座岛屿。
那颗红晶猛然一震,裂缝浮现,随即轰然炸裂!
没有巨响,没有光焰,只有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某个存在终于认输。
黑丝尽断,石塔崩塌,海水恢复流动,天空云开,久违的月光照了下来。
陈暮仰面倒下,躺在废墟之中,呼吸微弱如游丝。
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但他笑了。
因为他听见了??
远方,有孩子在唱歌。
是《守门童谣》,十年前由一名盲女编成,如今已传遍天下:
> “雷不来时我点灯,
> 门若危时我挺身。
> 不求名,不求寿,
> 只愿人间有光存。”
歌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从海边渔村,到内陆城镇,再到断魂谷中的学堂,亿万声音汇成洪流,穿透天地,直达星河。
那颗破碎的红晶残片中,最后一点光芒闪烁了几下,终于熄灭。
而在那熄灭的瞬间,它映出了陈暮的脸。
不是苍老垂死的模样,而是十五岁那年,在驿站油灯下,第一次写下“门若需守,我便不死”的少年容颜。
***
三个月后,东海归于平静。
那座石塔彻底沉没,化作珊瑚栖居之地,渔人偶有打捞出黑曜石碎片,置于家中,竟能驱散噩梦,保孩童安眠。
而陈暮的遗体从未被找到。
有人说他葬身海底,有人说他羽化登仙,也有人说,他化作了新的“门”的一部分,沉睡于地脉深处,每逢人心动摇时,便会轻轻震动,提醒世人勿忘初心。
但真实情况是??
那一夜,当他倒下之时,一道金丝自断魂谷方向飞来,缠绕其身,将他轻轻托起,送回谷口。
他苏醒于兰心花田之中,身旁坐着一个少年,约莫十二三岁,额上紫痕清晰,手中捧着一本破旧的《万象启》。
“您回来了。”少年说。
陈暮点头,虚弱一笑:“你等我很久了?”
“嗯。”少年低头,“我昨晚梦见您死在海边,所以今天一早就来了。”
陈暮沉默片刻,伸手抚摸少年发顶,轻声道:“不怕死吗?”
“怕。”少年抬头,眼中含光,“可如果我不来接您,谁来接后来的人?”
陈暮笑了,笑中带泪。
他挣扎起身,走到那株已开花的忆心木前,从怀中取出一块炭笔磨成的粉,混以自身心头血,调成墨汁,然后以指为笔,在树干上写下第一行字:
> **“陈暮,九十八岁,承志圆满,心灯不灭。”**
写罢,他对少年说:“从今往后,这棵树交给你了。”
“每一个为他人挡过黑夜的人,都要记下来。”
“不必留名于史,但不可忘于心。”
少年郑重叩首:“弟子明白。”
陈暮点点头,缓缓闭上眼,靠在树干上,呼吸渐渐平稳。
他知道,自己真的可以歇一歇了。
***
十年后,春天如期而至。
兰心花开满山谷,孩子们在花间奔跑,笑声如铃。
那棵忆心木已高耸入云,树皮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已被风雨侵蚀,只剩一道浅痕。可每当春风拂过,那些痕迹便会微微发光,仿佛在回应大地的呼吸。
一位小女孩爬上树根,好奇地问新来的教书先生:“先生,这些字是谁写的呀?”
先生蹲下身,轻声道:“是一个老人,他用一辈子记下了所有不肯低头的人。”
“那他现在在哪?”
先生望向天空,阳光正穿过云层,洒下一束金光,落在树梢。
> “他啊……”
> “他成了风,成了光,成了我们心里不敢忘记的那句话。”
> “??只要还有人愿意为别人挡黑夜,门就永远不会关。”
小女孩似懂非懂,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朵紫花,轻轻放在树根缝隙中。
那一刻,整棵树轻轻一震,一片叶子飘落,盖在那朵花上,宛如守护。
而在极远的虚空,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仍是麻衣,仍是断枪,仍是那个曾在雪夜里为孩子暖手的普通人。
他望着这片土地,望着那棵参天巨树,望着那些奔跑的孩童,望着春风中摇曳的兰心花,嘴角微微扬起。
> “这次,我真的可以安心走了。”
> “因为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归来。”
>
> “门不在地下,也不在天上。”
> “它在每一次心跳中,在每一滴热血里,在每一个明知危险仍愿伸手的刹那。”
> “只要还有人愿意为别人点亮灯火……”
> “我就永远活着。”
身影渐淡,终至无形。
唯有大地深处,那株忆心木仍在生长,根系贯穿九幽,枝叶触及苍穹,仿佛连接着过去与未来,死亡与重生,绝望与希望。
它不说话,却比任何经典都更响亮。
它不开花,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坚定。
因为它知道??
门,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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