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缝上了。
无声无息,如针引线,将破碎的天幕一寸寸绣合。
黑潮哀嚎退散,伪神残念发出最后一声不甘怒吼,终被信念之网绞杀于虚空。
天明时,阳光如常洒落。
没有人倒下,没有人牺牲。
只有陈暮睁开眼,望着晴朗苍穹,笑了。
他知道,这一战,赢了。
不是靠一个人,不是靠一段传说,而是靠**亿万人心中尚未熄灭的那一点温热**。
三个月后,大地复苏。
枯田重绿,死树抽芽,连那扭曲如人脸的炊烟也恢复寻常。唯有断魂谷口的岩碑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显示文字,而是变成了一面真正的镜子,光滑如水,映照来者面容。
有人看见自己满脸悔恨,跪地痛哭;
有人看见自己挺直脊梁,眼中含光;
也有人什么都没看见,只有一片空白,仿佛心已成荒原。
而那株由陈暮守护的嫩芽,终于开出了第一朵花。
花瓣深紫,蕊心金光流转,香气弥漫百里,引得蜂蝶成群而来。更奇异的是,每当有人对着岩碑说出“我愿为别人燃灯”时,花朵便会轻轻摇曳,洒下一缕金丝,落入说话者眉心。
越来越多的人额上浮现出紫色印记。
越来越多的村落建起新的雷心社。
越来越多的孩子在入学第一日就被带到镜前,问那三个问题:
**你怕黑吗?**
**你见过苦难吗?**
**如果有一天,需要你站出来,你会退吗?**
答案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提问本身。
又十年,武道进入全新纪元。
不再追求破碎虚空,不再痴迷长生不死,而是兴起一门名为“承志”的修行体系。修炼者无需灵根,不靠天赋,只需做到三点:
一、每日挥枪三千次,锤炼“守护”之意志;
二、背诵《守门人传》至通篇默写无误;
三、每年至少做一件“明知危险仍愿伸手”的事,并由见证者记录在案。
各大宗门争相开设“承志院”,民间更是涌现出无数自发组织的“守夜团”。他们不分贵贱,不论出身,只看行动。有人为救落水孩童跳入急流;有人为护孤寡老人独战群匪;还有人在瘟疫蔓延时主动运送尸体,最终染病身亡,临终前仍笑着说:“值了。”
他们的名字不会载入史册,但会被悄悄刻在一棵古树的根部??那是陈暮亲手栽下的“忆心木”,位于断魂谷深处,枝干伸展如伞,覆盖整片山谷。每一道刻痕,都代表一个曾为他人挡过黑夜的灵魂。
又三十年,陈暮已近百岁。
他行走于各地,依旧沉默寡言,只是记录。有人问他:“现在人人都说‘我是守门人’,您觉得真假几分?”
他摇头:“不必分真假。只要他们说出这句话时,心头一热,眉心一烫,那就够了。”
直到某年春,他再次回到断魂谷。
那日,兰心花开得漫山遍野,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孩子们奔跑在山坡上,追逐着飞舞的花瓣,笑声清脆如铃。一位小女孩捡起一朵花,好奇地问母亲:“妈妈,为什么每年这时候,天上都会有一道好看的闪电呀?”
女人蹲下身,轻轻抚摸女儿的发,柔声道:
> “因为有个傻瓜,曾经答应过,要替我们看看这个世界是否安好。”
> “所以他每年都要回来一趟,确认一下??”
> “花开了吗?孩子笑了吗?还有人愿意为别人挡黑夜吗?”
小女孩眨眨眼,忽然仰头望天。
就在那一刻,阳光穿过云层,洒下一束金色光柱,正正落在她头顶,宛如加冕。
她笑了,举起手中的花,大声说:
> “开了!笑了!我也愿意!!”
陈暮站在远处,静静听着。
他知道,那个人又回来了。
不是为了审判,不是为了考验,只是像一位老友,轻轻巡视这片他曾用千年孤独守护的土地。
他抬头望天,轻声答:
> “我们都愿意。”
风止,花静,雷藏于心。
而在最高处的虚空,一道极其微弱的身影悄然浮现。
仍是麻衣,仍是断枪,仍是那个曾想逃却最终留下的普通人。
他望着这片土地,望着那些平凡却伟大的脸庞,望着春风中摇曳的兰心花,轻轻笑了。
> “这一次,我真的可以安心走了。”
> “因为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归来。”
>
> “门不在地下,也不在天上。”
> “它在每一次心跳中,在每一滴热血里,在每一个明知危险仍愿伸手的刹那。”
> “只要还有人愿意为别人点亮灯火……”
> “我就永远活着。”
身影渐淡,终至无形。
唯有大地深处,那株忆心木仍在生长,根系贯穿九幽,枝叶触及苍穹,仿佛连接着过去与未来,死亡与重生,绝望与希望。
它不说话,却比任何经典都更响亮。
它不开花,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坚定。
因为它知道??
门,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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