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着手中的朱红戏服,王奎心底窜起寒意。
他刚要强迫自己镇定……
抬眼间周遭景象骤然扭曲,灯笼烛火也尽数熄灭。
琼花楼的院落竟化作一片荒芜戏台,断砖残瓦铺满地,杂草从裂缝里疯长,透着死寂的荒颓。
戏台之上悬着抹刺目的红衣,被浓白雾气裹得严实。
雾霭缓缓翻涌、拨开,衣袂轻垂间渐渐露出身形——竟是年轻时候的严砚之。
他乌发高束,面敷薄粉,眉梢挑着戏台间的清贵。
眼底无半分暖意,只剩深潭般的冷寂。
朱红戏衣上的金线绣纹在朦胧的雾色里泛着细碎冷光,静立着如索命的魅影。
王奎浑身一颤,惊得魂飞魄散。
他本能想跑,身子却像被无形的锁链钉在原地,挪不动分毫。
眼看着戏台上那抹鲜艳的红,伴着雾气朝自己步步逼来。
“啊——”
王奎喉间爆发出一声凄厉惊叫。
猛地闭眼又狠狠睁开。
周遭浓雾散去,荒芜戏台消失无踪。
他仍立在琼花楼后院中。
方才的诡异景象竟只是一场幻觉。
王奎冷汗直淌,此刻攥着朱红戏服的手不受控地发颤,像是攥着块烫人的烙铁,将那些他刻意掩埋的恶行都灼显剖露了出来。
他忙不迭狠狠扔在地上,连声嘶吼:“拿走!赶紧拿走!”
梁生拼力挣开擒住他的两个弟子,踉跄着捡起戏服,赶紧离开了琼花楼。
他一路不敢停歇,朝自己那方简陋的四方小院去。
月色冷清,洒在无人的石桥上。
梁生脚步越走越沉,方才眼睁睁见两套戏服付之一炬的痛还浸在心底,心神耗竭,实在撑不住,扶着桥栏缓了缓。
忽有一阵急风卷来,猝不及防掀走他怀中攥着的戏服。
梁生探身去抓,指尖只擦过一片微凉衣料,身子重心失衡,猛地一歪,竟跟着那戏服一同栽下石桥,扎进了河水里。
那朱红戏服浸了水,沉甸甸往下坠。
这是严砚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套戏服!
梁生拼命攥住戏服边角,死死扣住不肯松手。
可湿戏服坠力极沉,反倒拖着他往水下拽。
六十岁的身子本就耗竭,体力飞快流失,不过片刻光景,他便没了挣扎力气,连同戏服慢慢往河底沉去。
就在梁生失去意识之际……
那朱红戏服似是凝了魂、生了灵性,竟慢慢缠上他。
层层叠叠将他枯瘦的身子裹在戏袍里。
梁生意识昏沉,眼皮重得掀不开,眼前尽数被浓烈的红色晕染,朦胧间似是撞见些什么……
他看到一方戏台亮着烛火,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台心。
接着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流转。
他混沌的心一点点清明,先前的执念与困顿尽数散开,豁然想通了症结,心底陡然燃起簇光,连濒死的乏力都淡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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