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生心头微松,竟以为他总算存了几分良心。
可话音未落,王奎话锋陡然转厉:“但得拿钱买。三套戏服,一千两一套,共三千两,凭他当年的名气,不算贵。”
别说三千两,便是一百两,梁生也拿不出来。
他哑着嗓子道:“拿我的命,抵这些戏服。”
王奎嗤笑一声,满眼嫌恶:“我要你的老命何用,没钱,戏服就别想带走。”
说罢,王奎当即让人拎来灯笼,烛火晃得院中人影乱颤。
他要亲手烧了这几套戏服。
彻底断了严砚之在自己心中的影子,掩去恩义留下的最后痕迹。
梁生急红了眼,往前扑着想拦,却被两侧弟子死死拽住胳膊,他手腕被攥得生疼,挣扎间后背佝偻得更甚,喉间喘着粗气,只能眼睁睁看着。
王奎掀开灯罩,捏起一套红戏服凑上去。
绸缎遇火瞬间蜷曲,冒出细碎青烟,裹着烧焦毛发似的闷味散开,殷红衣料被烈焰舔舐,渐渐焦黑卷边,金线绣纹烧得蜷成灰屑,簌簌往下掉。
他面无表情烧了第二套。
火苗窜得更旺些,映得满院泛红。
戏服在火里缩成一团,最后只剩捧灰白色灰烬,风都没吹,便散在地上。
梁生浑身发颤,眼眶涨得通红,却没掉泪。
那是严砚之生前最宝贝的戏服。
针脚里缝着他半生戏台荣光,水袖扬过的喝彩、绣纹映过的灯影,全凝在这缎料里,是他一世风骨的印记。
如今红绸裹着烈焰蜷曲,金线绣纹烧得蜷成灰屑。
连布料燃尽的焦糊味都带着刺。
全都被付之一炬。
梁生被死死拽着,连碰一碰余烬的机会都没有。
他心口像是被明火舔舐,灼痛顺着骨缝蔓延,闷得他胸腔发紧,每一口都沉得喘不上来。
满心只剩攥不住的无力与悲恸。
就像是亲眼见一座存了半生的山轰然崩塌,空留一片荒芜,怅然漫上来,漫得五脏六腑都发沉发凉。
王奎嫌恶地踢开地上灰烬。
接着抓起第三套戏服往灯笼上凑。
只是那烛火刚要舔上红绸衣料,灯芯却倏地暗下去,“噗”地灭了。
院中风丝全无,空气凝滞得发闷。
烛火灭得猝不及防,王奎愣在原地。
他不耐蹙眉,又拽过一只灯笼凑上前,火苗刚要触到衣料,灯芯竟又骤然熄灭。
余烟轻飘,散在死寂的院里。
他眼底闪过丝不易察觉的慌,指尖发紧,反复拨弄灯芯。
可火柴划了一根又一根,火星亮了瞬又灭。
竟迟迟点不燃那烛火。
他心下渐生躁意,后背隐隐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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