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的物质匮乏和精神压抑,并未能彻底摧毁本地市民们内心深处对自由气息的渴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们穿梭在临时形成的市集里,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个摊位,仿佛担心这来之不易的、短暂的自由喘息,会像指间流沙般瞬间消失。
许多推着独轮小车、挑着担子的流动饮食摊贩也趁势加入了这黄昏的集市,车上的小泥炉冒着腾腾热气,锅里煮着简单的汤饼、杂粮粥,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朴素却诱人的香气,混合着人群的汗味、牲畜的气味,给这条饱经战火洗礼的大街增添了几分真实而珍贵的烟火气。
马清出了县衙后院那扇小门,自然而然地向左拐去。他看似随意地踱着步,肩膀随着步伐微微摇晃,一副闲散模样,但眼角的余光却如同精细的筛子,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每一处角落。
他从县衙出来,自然吸引了不少百姓的目光。那些目光中,大多包含着对官员天然的敬畏、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都是寻常的反应,并未发现任何带有特殊意味的注视。
他保持着散步的节奏,看似漫无目的地晃悠到了县衙外围的墙根下,就在与第一个联络符号平行的瞬间,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缓了半分,目光如轻羽般掠过那片墙面。
那个由他亲手画下的、形似简易船舵的符号外围,被人用某种锐利的东西,清晰地、小心翼翼地划了一个圆圈!
马清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一股混合着期待与警惕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他做出一副意犹未尽、继续逛街的模样,脚步未停,方向却微妙地调整,不紧不慢地朝着大约三十步外的第二个标记点走去。
越靠近第二个符号,他的步伐越是显得轻松随意,仿佛只是被路边某个临时摊贩吸引。当他的视线再次精准地捕捉到墙面上那个熟悉的图案时,瞳孔微微收缩——和第一个符号一模一样,在它的外围,同样被划上了一个圆圈!那划痕的深浅、弧度,甚至那种锐器留下的独特质感,都与第一个如出一辙!
“郎君,要看看镯子吗?上好的玉。”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异地口音的声音在身边突兀地响起。
马清心头微凛,但面上不动声色,缓缓转过头。
一名穿着陈旧宽袖布衣、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站在他身侧,看打扮像个落魄的流民,伸过来的那只手很干净,此刻正提着两只品相不俗的白玉镯子。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带着一种试图将人看穿般的专注神情,直直地望着马清。
马清微微蹙眉,目光如扫描般将此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除了这双过于锐利的眼睛,此人从略显凌乱的发髻、到洗得发白的旧袍、再到脚上沾满尘土的布鞋,浑身上下确实透着一股“家道中落、辗转流亡”的殷实子弟气息,伪装得相当自然。
那流民见马清打量,又将镯子朝他面前递了递,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却清晰地说道:“府君莫疑,小人乃简云都督麾下,代号‘十里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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