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剪惊营
邯郸城的晨光刚漫过医署的灰瓦,药香便混着铁器的冷冽气飘了出来。王二柱正蹲在石阶上磨剪刀,青石上沾着暗红的血渍——那是昨夜处理流民外伤时蹭上的。刀刃已经卷了边,他磨得额头冒汗,剪刀开合间仍带着滞涩的“咯吱”声。
“还没磨好?城东军营的伤兵快到了。”李伯抱着捆艾草走过,瞥见那把旧剪刀便皱了眉,“这剪刀用了三年,早该换了,可库房里新领的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是市井铁匠铺打的家用货。”
王二柱唉声叹气:“家用剪刀剪布还行,剪皮肉就费劲了,上次给伤兵清创,剪了半天才把腐肉弄下来,那兵疼得直咬牙。”
话音刚落,街面上突然传来马蹄声,不是寻常商旅的散漫节奏,而是军骑特有的急促蹄音。素问刚从药田回来,肩头还沾着晨露,闻声抬头便见一队黑衣秦军簇拥着一名银甲将领而来,甲胄上的玄鸟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是蒙骜将军麾下的赵括校尉!”李伯低呼一声,连忙上前见礼。邯郸作为赵国旧都,如今虽属秦治,但秦军将领视察地方医署仍是大事。
赵括翻身下马,目光扫过医署院落,最后落在王二柱手中的剪刀上。他眉头陡然拧紧,大步走过来,弯腰拿起剪刀掂量了两下,指腹划过卷刃的刀刃时,脸色更沉:“就用这个处理外伤?”
王二柱讷讷点头:“回将军,这是库房里最好的剪刀了。”
“胡闹!”赵括将剪刀扔回石阶,金属撞击声惊得院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战场之上,器械不快,耽误的就是人命!上次巨鹿之战,有个士兵被箭射穿臂膀,医官用这种钝剪刀清创,足足耗了两刻钟,血都流了大半,最后还是没救活。”他指着剪刀,语气里满是斥责,“刀刃卷边,柄短难发力,剪腐肉如锯木,伤兵疼得昏过去不说,一旦延误时机,感染化脓就是死路一条!”
周围的医官都噤了声,连大气都不敢喘。素问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剪刀,指尖抚过刀刃的缺口,心中已然有了数。她抬头看向赵括,目光平静却带着笃定:“将军所言极是,这剪刀确实不适用于外伤救治。不过,只需稍作改良,便能解决问题。”
赵括挑眉,显然有些意外:“哦?素问姑娘有办法?我倒要看看,如何改良能让这废铁变利器。”
素问转身进了诊室,片刻后拿着一卷竹简和一支炭笔出来。她蹲在石阶上,借着晨光快速勾勒,炭笔在竹简上簌簌作响。赵括和一众秦军凑上前,只见竹简上先画了一把寻常剪刀的轮廓,随即被圈住打了叉,旁边又画出一个新的样式——刀刃比寻常剪刀窄了一半,边缘画得锋利如剑,柄部却比原来长了近一尺,末端还弯出两个小巧的握环。
“将军请看。”素问指着竹简解释,“刀刃要薄而锋利,这样剪开皮肉、腐肉时能减少阻力,不会拉扯伤口;柄部加长,配合末端的握环,医官发力时能借上腰腹的力气,就算连续处理多个伤兵也不易累。”她又在刀刃根部画了个细微的弧度,“这里稍作弯曲,处理深层伤口时能更贴合组织,避免划伤血管。”
赵括盯着竹简上的图纸,原本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手指在图纸上轻轻点了点:“这握环的设计倒是巧妙,寻常剪刀柄短,单手发力确实费劲。可这薄刃能经得住反复使用吗?战场之上可没时间频繁换工具。”
“用精铁锻造即可。”素问答道,“邯郸城西的张铁匠擅长打兵器,他手里的精铁延展性好,淬火后硬度足够,薄刃也能经久耐用。”
赵括当即拍板:“好!我这就派人去请张铁匠,今日务必打造出样品!”他看向素问的眼神已然变了,先前的审视变成了明显的赞许,“素问姑娘不仅懂医术,还懂军务利器的门道,真是难得。”
秦军办事素来雷厉风行,不过半个时辰,张铁匠便背着工具箱匆匆赶来。他接过竹简一看,眉头拧成了疙瘩:“姑娘,这剪刀样式太怪了,刀刃这么薄,万一崩了怎么办?还有这长柄,平衡不好容易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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