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乃钦差太监,何须此物?
他顿时勃然大怒,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猛地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尖声骂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
咱家是钦差太监!
奉皇命持尚方宝剑行事!尔等竟敢拦咱家的驾?!”
说着,他举起那柄用明黄绸布包裹的尚方宝剑,试图以皇权威势压人。
然而,他高估了燕山军基层士兵的“见识”。
对于这些普通士卒而言,“钦差太监”、“尚方宝剑”这些概念太过遥远和高阶,他们根本不理解!
那黄布包裹的长条物,在他们眼里或许还不如一根结实的烧火棍有威慑力。
反而他那尖细的嗓音和白净无须的面容,引起了士兵们极大的“兴趣”。
一个士兵惊讶地叫道:“弟兄们!
快来看!这里有个真太监啊!”
“哎呦喂!还真是!
老子当兵这么多年,头一回见着活太监!”
“啧啧,看着得有三四十了吧?真的一根胡子都没有诶!”
“狗剩,你胆子大,去摸摸他的脸蛋,是不是跟鸡蛋一样嫩滑?”
那个被叫做“狗剩”的年轻士兵闻言,竟真的笑嘻嘻地就要上前伸手来摸高起潜的脸。
高起潜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这帮丘八简直把他当成了珍兽!
他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抽出尚方宝剑,寒光一闪,就朝着那名叫狗剩的士兵砍去!
“还跟爷爷拔剑!”
那名叫狗剩的士兵虽年轻,却是战场上滚过来的老手,反应极快。
骂声未落,左手如电般探出,精准地一把攥住高起潜持剑的手腕,用力一扭!
高起潜吃痛,惨叫一声,宝剑脱手。
同时,狗剩右手抓住高起潜的衣襟,猛地发力,竟将他如同拎小鸡一般从马车上直接拽了下来,重重摔在尘土之中!
“保护公公!”
高起潜带来的八名彰德府派给的随从见状,惊呼一声,纷纷从马车夹板底下抽出藏好的腰刀,试图上前护卫。
“嘀——!!!”
燕山军的后方总旗见状,毫不犹豫,立刻吹响了挂在胸前的铁哨!
尖锐急促的哨音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哨声就是命令!
刹那间,仿佛变戏法一般!
周围那些原本在工地上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地砌墙、搬砖、锯木头的“民夫”们;
直起身,眼中瞬间褪去了劳作的疲惫,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特有的锐利和杀气!
他们随手抄起手边的铁锹、斧头、镐头,甚至只是粗大的木棍,从四面八方迅速围拢过来,眼神冰冷地盯着那八个持刀的随从!
与此同时,济南府方向烟尘扬起,一队约几十人的骑兵疾驰而来,马蹄声如闷雷。
高起潜的八个随从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原本以为只是对付几个拦路查证的士兵,眨眼间却被上百名煞气腾腾的军汉包围,还一下子冒出了骑兵!
他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中腰刀“哐当哐当”掉了一地,非常识相地抱头跪倒在地,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高起潜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身上沾满了泥土。
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抢走他尚方宝剑、正拿在手里好奇掂量的士兵狗剩,尖声嘶吼道:“你们这些该死的丘八!
知道我是谁吗?!
我乃陛下钦差!你们这是造反!!”
“你谁啊?!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一道粗犷如闷雷般的声音从人群后方炸响。
围拢的燕山军士兵们闻声,立刻像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只见一匹神骏异常的黑色高头大马踱步而来。
马背上,端坐着一名身材极其魁梧雄壮的虬髯大汉。
在这深秋寒意渐浓的天气里,他竟然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下,块块肌肉如同铜浇铁铸般虬结贲张,仿佛一尊移动的战争机器。
最令人胆寒的是,他那战马的颈下,竟然悬挂着一串用细铁链穿起的、已经有些风干发白的骷髅头!
数量竟有十余颗之多!
这些骷髅头随着战马的步伐轻轻晃动,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着所有人。
而那匹战马的眼神也异常凶戾,泛着不正常的猩红色,打着响鼻,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一点不像马匹像凶兽!
那名总旗赶忙上前,恭敬行礼:“冉将军!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燕山军中以勇猛嗜杀的闻名卫指挥同知——冉悼!
随同魏清、薛白衣镇守黄河防线,并协助济南府重建。
冉悼那眼睛扫过现场,最后落在那灰头土脸、却依旧试图维持威严的高起潜身上;
凶悍的目光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好奇,如同猛兽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
“哪儿来的没卵子的阉货?在这儿嚷嚷啥呢?”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