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跟女儿说,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每个月最大程度只能给她300块,包括吃的、穿的、用的,以及电话费、交通费,若是要报考证书、买辅导教材,也只能自己想办法。
温爱佳本就是个脾气倔强的人,脸皮又很薄,当父亲第一次说出那些话之后,她就牢牢地记在心里,没有再多问他要一分钱。
每个月,她每用一块钱,都从总数里面减去,记在小本本上。当钱省不出来了,便找寻校外的奶茶店、餐饮店打工,以此来赚取生活费。若是遇到要准备报考证书的日子,自己又没办法抽出时间来出去打工,便在图书馆里度过一天,包里揣着水杯——用来接图书馆饮水机里的饮用水,再带着早上在食堂买的两个大馒头,就这样扛过一天。
舍友总说她早出晚归,想叫她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但她都一一拒绝了。
因为生活费有限,所以她都是一学期才回家一次。每次当看着室友到了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就兴高采烈地赶着回家,自己就只能早早地赶往教学楼,找一个没有人的教室,再掏出一本书来看。
每当暑假后回校,室友们都拿她开玩笑,说她一个暑假不见,就变得又黑又瘦,简直跟那个非洲人有得一拼。
对此,温爱佳总是笑而不语。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暑假是开心的,可以出去旅游,去吃自己想吃的,去看电影,去游乐场等等等,但对于她来说,暑假需要照顾弟弟、洗衣做饭、喂牲口,需要翻晒陈谷,需要去田里收割稻谷,以及将新谷于坝子中每天晾晒,下午再收回。暑假里的第二个月,又要开始去坡上收玉米,一个个从玉米杆上掰下来,放进背篓里,再背回家。接着,再在家里将玉米粒剥下,进行晾晒。稻谷杆、玉米芯、玉米杆也要晒干,因为那是生柴火的好材料,煮牲口的粮、做饭必不可少。
温爱佳清楚的记得,那时家里每年的稻谷、玉米分别要收三、四千斤,合起来就有七、八千斤,全靠父亲、母亲和她三个人从地里收回来。
遇到天气晴朗还好,若是突然雷阵雨,只得她一个人抢收回屋——父亲白天要去碎石场工作,母亲身体不好,要带着弟弟。那个时候是她最崩溃的,因此她就特别羡慕温玉全。
后来,她自己也学会了看天气。中午母亲带着弟弟在午睡,自己就一个人搬来一条凳子,坐在堂屋门口,两眼望着天空,若是一片蔚蓝,烈日当空,自己便安心地给粮食翻梗(就是将粮食用竹耙子推开,成一条一条的,晒一会儿之后,又推另一面进行晒,如此反复),若是看见云朵蔽日,便赶紧去坝子上,盯着地面——是否有水滴痕迹。
夏日的天冬雨是来得极快的,往往不会给人很多反应时间,这就要求一旦发现天势不对,就要立刻抄起家伙,不论是背篓,还是竹筐,都要拿来装粮食,而装满之后的它们就像一坨大石头,又沉、又重,温爱佳还要将它们一一搬到屋檐下,以免淋湿。
每次搬来搬去,她都特别难受,不单独是心里的那种难受,更是身体的难受,抢收完粮食之后,脖子和腰疼得根本直不起来,那滋味,眼泪都会流出来。
因此,她那个时候就告诉自己,以后不要留在农村,不能再干这些活,以自己的小身板,往后在农村是没有饭吃的。
过了那几年之后,她们家就没再种那么多稻谷和玉米,父亲也去了栐州区里的工程做活(栐州已升为区)。
多年以后的温爱佳,每每回忆起那些场景,都唏嘘不已——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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