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拿出钱粮,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当初孙可望为祸四川,成都危在旦夕,四川巡抚等官员跪求他出钱助饷募兵,他都能当着众人的面哭穷耍无赖,说什么“孤库中钱粮有数,只有承运殿一所,你们拆去变卖充饷”的混账话!
如今让他主动掏出真金白银、献出万顷良田,他如何肯答应?
朱至澍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嘴唇哆嗦着,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假装没有听懂魏渊的话中深意,更不敢接这个话茬。
让他主动献产?绝无可能!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极其尴尬和凝重。
魏渊看着他这副装聋作哑、一毛不拔的模样,脸上的那丝淡然笑意渐渐消失,目光逐渐变得阴沉冰冷,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不再绕圈子,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爷看来还需时间思量。无妨。晚些时候,我会派得力之人,亲自前往王府,与王爷‘详细商量’此事该如何办理。”
他特意加重了“详细商量”四个字的读音。
“希望王爷……能以大明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做出……明智的选择。”
说完这最后一句,魏渊不再看面如死灰、浑身微微颤抖的蜀王朱至澍一眼,猛地一甩袍袖,转身,在亲卫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只留下蜀王朱至澍独自一人,僵立在逐渐空旷的校场上,远处那尚未清理干净的行刑台血迹斑斑,空气中仿佛还回荡着孙可望临死前的惨嚎和魏渊那冰冷的最后通牒。
一阵寒风吹过,朱至澍猛地打了个冷战,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他知道,魏渊派来“商量”的人,绝对不会是来和他讨价还价的文官。
那很可能是刚刚执行完剥皮刑罚的刽子手,或是那些杀气腾腾的散衣卫!
要钱,还是要命?
这个他曾经在孙可望围城时用无赖手段躲过去的问题,此刻,以一种更残酷、更直接的方式,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而这一次,提问的人,不再是那些他可以敷衍的地方官,而是手握天下兵马、生杀予夺的魏阎王!
翌日,蜀王府那朱漆铜钉、巍峨气派的大门前,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为首的正是新任大明督查行署署长秦牧阳,他身着二品仙鹤补子绯袍,神色肃穆,不怒自威。
身后左侧跟着一位年纪虽轻但举止沉稳、目光敏锐的锦衣青年,乃是魏渊的侄子魏文正;右侧则是略显好奇、不住打量王府高墙的杨海龙,他换上了一身督查行署低级官员的青袍,倒也人模狗样,只是眼神里还带着几分野性难驯。
再后面,是几名捧着账册文书、表情严肃的督查行署官吏。
王府门房早已得到吩咐,虽心中忐忑,却也不敢阻拦,只得硬着头皮将这一行人引入府内。
一踏入蜀王府,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秦牧阳和出身高门的魏文正,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所微微震撼。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之能事。汉白玉的栏杆,金丝楠木的梁柱,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炫目的光彩。
奇花异草遍布园圃,许多甚至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品种。回廊曲折,深不见底,仿佛一步一景,处处彰显着王府历经近三百年的积累与非凡的财力。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金钱堆砌出来的、令人窒息的富贵气息。
杨海龙更是看得眼睛发直,忍不住低声咂舌:
“娘嘞……这哪是王府,这怕是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吧?这得花多少银子……”
魏文正轻轻咳嗽一声,用眼神示意他噤声。杨海龙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闭上嘴,但眼珠子还是忍不住四处乱瞟。
一行人被引至偏殿等候。殿内布置更是奢华,紫檀木的家具,官窑的瓷器,墙上挂着的前朝名家真迹,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等待蜀王驾临的间隙,秦牧阳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对陪同的王府长史淡淡道:
“听闻府上珍藏有一件旧物,乃是太祖高皇帝时所赐,用以警示臣工。按柱国大人吩咐,我等既来王府公办,理当瞻仰一番,以示不忘祖训,恪守臣节。还请长史引路。”
长史脸色一白,自然知道指的是那骇人之物,但不敢违逆,只得战战兢兢地引着他们来到一间阴森偏僻的祠堂偏室。
室内烛火昏暗,正中一个紫檀木玻璃罩内,供奉着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物品”——一张被处理过、填入了草絮、基本保持人形、但颜色暗沉发黑的人皮!
面部轮廓依稀可辨,扭曲而痛苦,仿佛还在无声地嘶吼。玻璃罩前还有一块小牌位,上书“逆臣蓝玉”字样。
纵然是秦牧阳和魏文正,见到此物也不由得心头一凛,感受到一种跨越时空的残酷和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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