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戍抬头,见张婶的帕子角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张”字,突然笑了:“能。”
“让他俩还挨着,跟在营里一样,老张爱打呼噜,石头睡觉轻,正好互相照应。”
后面的老妇突然捂着脸哭出声,她儿子柱子是个鼓手,去年战鼓被劈碎时,柱子抱着鼓架没松手。
她从怀里掏出半截断木:“我家柱子的鼓槌,能嵌在旁边不?”
“他离了鼓槌,睡不着。”
刘妧看着那截鼓槌,木头上还留着深深的指痕:“能。每个英烈的信物,都有地方放。”
忠魂锦阁里,炭火盆烧得旺,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
黄月英正往“锦纸英烈册”上贴拓片,指尖捏着块箭杆——是李勇临死前刻字用的,杆上还留着牙印。
那天李勇被箭射穿手,咬着箭杆刻了“护我河山”。
“这箭杆,是虎子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她指尖划过牙印,红了眼眶。
“他说李勇刻到‘山’字时,身子就软了,可手还攥着杆。”
册页上盖着“血火锦印”,印油红得发暗,掺着战场锦灰。
黄月英翻到李勇那页,旁边贴着片干枯的野菊——是李勇生前在锦阳关种的。
“他总说‘等打完仗,带这花回家给娘插瓶’。”
陈阿娇拿起那截箭杆,指腹蹭过“护我河山”四个字,刻得又深又急,笔画都抖着。
“这字,得绣在碑顶。”她声音发哑。
旁边的小吏刚要记,陈阿娇又按住他手:“用金线绣。”
“李勇总说,他娘眼神不好,得绣亮点,让她在村口就能瞧见。”
黄月英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麦饼——是李勇最后一顿饭剩下的。
“他还说,若能活着,想跟阿月学织锦。”她把麦饼包好塞进册页。
“织块‘河山图’给娘当被面。”
英烈衣冠冢前,阿月带着女眷们围坐,手里的针“簌簌”穿过“往生锦”——经线是战旗残片,纬线是家人血线,织在一起红得发黑。
张婶捏着针,手抖得厉害,针尖戳在自己手上,血珠滴在锦上,晕开个小红点。
“我手笨,这血污了锦……”她慌得要擦。
阿月按住她的手,把那滴血珠绣成个小太阳:“不碍事。这血也算跟他在一块儿了。”
“老张生前总说你绣的太阳最暖,现在正好,让这太阳照着他。”
陈阿娇坐在旁,正往衾面绣“魂归”二字,银线在她手里走得稳,针脚密得像枪扎的眼。
“‘归’字的竖钩,得往左边偏点。”她抬头对众人笑,眼角的纹里还沾着线绒。
“石头娘说,石头小时候总爱往左边拐,回家的路,得顺着他的性子。”
王戍不知何时站在冢前,摸着衾上的“引路纹”——这纹路是用石头甲上的锦线绣的,当年石头战死,这线曾缠住敌人的刀,救了身边的新兵。
“这线……跟我儿勒弓弦的劲儿一样,韧得很。”他指尖缠着线,突然想起石头小时候总爱扯他甲上的锦线当玩意儿。
有个年轻军属突然开口,她丈夫是石头的战友,去年跟石头一起没的。
“王大伯,我家柱子的绷带,能绣进这纹里不?”她手里攥着块染血的绷带,是从丈夫身上解的。
“他俩总抢着帮对方包扎,现在也该缠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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