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各遣三位才俊,当场对决,限时应题,斗智斗文!”
“现在——第二局‘急智破题’,开锣!”
人群中掌声与叫好声此起彼伏。
片刻后,老太史缓缓站起来,双掌轻轻一按,示意众人安静,待场中归于肃静,这才开口:
“此局之题,取其时势之辨、风物之殊,题眼便是‘南北’二字。”
“双方三人,于一炷香内,依诗钟或对联之体,依题即兴成文。”
“文可短,意须远;言可巧,意不可浮。”
“时限一过,香尽为止。”
话音一落,全场气氛瞬时紧绷。
随后,一名伙计双手捧起题签筒,朝四下展示一圈,确保公平公正,才恭敬地递到老太史手中。
老太史接过签筒,语气庄重地道:
“此签筒之内,别有乾坤。所载题签,皆由茶馆事先拟定,兼顾南北,临场抽签,以显公允。”
茶馆为了平衡南北,有意制造话题,便在每支标签缠上蓝绸或红绸条。
为了在文斗中营造看点、引发话题,茶馆有意在每支签上缠以绸条,以示归属。
蓝绸代表北士,红绸则属南士。
说罢,他故意将签筒轻轻摇晃几下,竹签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引得场中茶客纷纷屏气。
片刻后,他伸手入筒,缓缓摸索,抽出一支签来,上缠蓝绸。
老太史展开签文,朗声宣读:
“北士题目:漕船压断运河脊!”
此言一出,全场微震。
说书人眼中一亮,拍案而起,语声抑扬顿挫:
“好一个‘漕船压断运河脊’!
运河为天下通衢、水脉大动,‘压断’二字,重若千钧。
是字面之喻?亦或寓意深远?
诸位且细品!”
他话锋一转,语意戛然而止,只留一地悬念,引得茶客低语纷纷,众说纷纭。
台上北方三位士子也不禁神色一动,有人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有人低头沉吟,凝神思量。
老太史未作停留,又从签筒中抽出第二签,上缠红绸。
展开一看,再次朗声道:
“南士题目:雁塔占尽春风名!”
说书人当即接话,声音陡高,眉飞色舞:
“妙哉!‘雁塔占尽春风名’,其意不凡!
雁塔题名,荣耀登榜,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占尽’二字,既显张扬之姿,亦藏胜负之意——此联对‘压断’之势,正面争锋,不让分毫!”
台下茶客听得津津有味。
南方三位士子或含笑点头,或神情凝重,皆沉入思索。
待两题一出,计时香随即点燃,袅袅青烟于香炉中升腾,标志着第二局正式开始。
前厅正中,六位士子分列两侧,各据一案。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有人踱步缓行,低头沉吟;
有人提笔如飞,笔锋犀利;
有人眉头紧锁,与同伴低声交换想法。
说书人不失时机,继续推波助澜,引人入胜:
“诸位看官请瞧——北边那位青衣才子,手悬半空,眉头紧蹙,怕是在权衡这‘运河’二字如何收束千钧之意!”
“而南边这位蓝衫公子,嘴角含笑,笔下如风,看来对这‘春风名’早有腹稿!”
“哎呀呀,诸位莫忘!计时香已燃去三分之一——这等妙对,可不等人啊!”
他说得一语高过一语,茶馆中顿时再无旁语。
众人皆紧盯场中士子,连茶都顾不上喝,只觉这第二局比起品茗斗识,更显得风云激荡,令人目不暇接。
而台上六人,在这重重目光,以及时间的紧迫中,皆感无形压力袭来。
字未出口,心已如鼓擂鸣。
说书人三言两语,便把茶客们的情绪撩拨得更旺。
伙计端着茶盘穿梭得也愈发勤快。
茶客们纷纷下注,因为这一局六人,也可单押个人。
第二局还未开场前,潘昕然、许持节、段昊初三人便下楼为南方士子助阵,只剩林向安与沐云衡留在二楼雅室。
林向安低调,一般情况下,不爱主动出风头,只当看戏;
沐云衡顾及颜面,也不好贸然出面。
二人对坐品茗,偶尔听得楼下说书人评点,别有一番乐趣。
见林向安神色从容,沐云衡忍不住笑问:“林兄,你看这一局,哪边更有胜算?”
林向安放下茶盏,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含笑反问:
“沐兄,你不觉得这茶馆妙不可言吗?”
“此话怎讲?”
“这漕船压断运河脊,看似指漕运繁忙,实则暗指南赋税重,却偏偏成了北士题;
而雁塔占尽春风名,借用典故看似指科举及第,实则暗讽北方的科举弱势,却落到南士头上。
这不正是方才两边争端的症结?”
看似公平地抽签选题,其实步步设局,故意为之。
而南北冲突,积怨已久,并不是一个茶馆能够解决的。
茶馆借此炒话题,转移两边冲突,平息风波。
扩大自己的知名度,还为自己所用,将利益最大化。
可真是好算盘。
输赢恐怕早有数了。
沐云衡怔了怔,随即会意,轻叹:“原来如此……竟是刻意为之。”
这六位士子的水准,自是差不了多少,皆是在士林中略有小名的才俊。
若说在这种众目睽睽、高压之下,还能灵感乍现,写出惊世骇俗的佳句,那也未免太过理想。
所以这一局的整体水准,大抵相差不远,难有压倒性高下。
既如此,为了第三局能更有看头,第二局的结果便不难猜测。
或定为平局,或稍稍偏向北方一边。
这样一来,既保了势均力敌的张力,又能将文斗推向高潮。
至于那位老太史,官场打磨数十年,更晓得“和而不同”、“分寸有度”的要义。
定会巧妙地平衡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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