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向安,宋道衡心中其实颇为看重。
此子年纪不大,才学已然出众,尤为难得的是那份沉静与稳重,既不自傲,也不浮躁。
品性与心性兼备,往后若能磨砺再深些,或许真能成栋梁之器。
因此今日一见,知道他此行参加会试,宋道衡不由心生几分期望。
宋道衡放下茶盏,微微正色道:
“会试,不同于乡试。此次集四海之才,万里赴京,文场如战场,一步错便功亏一篑,要多细心。而且答题的策论也更深广。这会试有南北分卷,相比于北方,南方竞争激烈。人数虽多,名额却无增。”
两人闻言,连连点头。
十年前,朝廷为了平衡南北局面,便采用了南北分卷。
南方多是科举重省,名额被严格限制。
宋道衡顿了顿,目光微沉,语气也随之低缓几分:“而除了科场之争,京中之事,更需谨慎。”
“如今圣上执政已三十五年,虽仍勤政爱民,事事躬亲。
可惜年岁渐高,精力日衰。
原本太子监国多年,政局尚稳,不料四年前薨逝,震动朝野。”
“后立太孙为储,虽有圣心托付,然毕竟年幼稚嫩,根基未稳。
而几位皇子俱是成年的亲王,或掌兵,或拥士林,明里恭顺,暗里争势。
如今陛下尚在,皆不敢轻举妄动,但暗流之下,已非寻常之地可比。”
他抬眸望了望两人,缓缓说道:“你们只是赴考举子,不涉朝局。但京中水深,非你我能测。切记,一心读书,不可妄谈国事;更不可被人利用,以身试险。”
“如今局势如火山潜流,看似平静,实则背地里的权利争斗,越来越激烈。”
这神仙打架,殃及的往往是无辜凡人。
林向安听得肃然起敬,心中暗惊。
说不好听的,这老皇帝执政越久,心里可能越变态。
而皇太孙贵为未来储君,但年纪小,他的几个叔叔也是厉害角色,都离皇位一步之遥,岂会甘心退让?
可想而知,不久的将来,必定腥风血雨啊!
这是宋道衡委婉地提醒他俩,京里的水太深,莫管闲事,低调行事。
权力争斗是大人物该做的事,他们这群人就是小喽喽,别瞎参与。
林向安点点头,冷静地道:“学生明白,多谢学台大人指点。”
旁边的段昊初更是悄然握紧茶盏,也听明白了宋道衡话里的含义。
于是也正色应道:“学生谨遵学台大人教诲。”
宋道衡见二人听得入心,语气这才放缓,露出几分笑意。
“你们且放心读书便是。眼下大局虽乱,若有真才实学,自能保身立命。切莫忧虑太多。”
说罢,他又亲自为二人指点了几处时务要点,譬如河工改革、漕运整顿、边陲事务等,皆是策论常出之题,亦为朝廷所关心之务。
“你们这一路北上,正可沿途观察,留心民情水务。若能将所见所闻,化为策论之据,自是胜人一筹。”
林向安恭敬记下,心中顿觉受益匪浅。
此时,宋道衡抬手一招,唤来随侍书吏。
不多时,那书吏便捧来两封封好的推荐信,信封上印着朱红私印,字迹沉稳厚重。
宋道衡亲手将信函递给二人,语气沉静而诚恳:
“这两封信,是我写给翰林院中的一位故人——许知远。他年少便负文名,后入翰林,专攻经义,至今仍醉心学问,为人厚道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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