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丈?!”林淡几乎要气笑了,一股荒谬感直冲脑门。
当今皇后娘娘的父亲,那位真正的国丈爷,在朝中尚且谨言慎行,低调谦和,唯恐树大招风。他贾政,一个妃子的父亲,竟敢在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大剌剌地自称“国丈”,还摆起谱来了?
这“国丈”二字,是能随便叫的吗?僭越!大不敬!这荣国府上下,从老到小,从主子到奴才,这股子拎不清、不知死活的劲儿,果然是一脉相承,深入骨髓!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与鄙夷,抓住更关键的问题:“那胡知县如此巴结,不会只送个美人就了事吧?贾政可曾收受贿赂?有无银钱往来?”
武三谨慎答道:“直接的银两贿赂,目前尚未探得实据。不过……自从这位‘国丈’大人春风得意起来,府学的门槛就变了味儿。好些原本根本不够格、甚至目不识丁的富商子弟,都通过那位胡知县的门路,堂而皇之地塞进了琼州府学!这其中的关节,明眼人一看便知,没有真金白银开路,岂能成事?”
“哼!”林淡冷笑一声,“告诉南边的人,给我盯死了!一是要仔细查探,务必拿到他收受贿赂、卖放生员的真凭实据,银钱、地契、古玩字画,不拘什么,只要沾边的都记下来!二是那个扬州瘦马,一旦有孕,必须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来!此事至关重要!”
“是!小的明白!”武三凛然应诺,深知此事分量。
“去吧,领了赏,即刻去办。”林淡挥挥手。
武三恭敬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林淡没有起身,独自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陷入长久的沉思。
《红楼梦》原着里,对贾政这趟南行外任的经历,几乎只字未提。只模糊交代三年任满回京后,皇上对其考绩“甚不满意”,后来贾府被抄家问罪,贾政在外任期间造成的巨额亏空,也是压垮骆驼的重要稻草之一。
林淡一直觉得贾政此人,不过是披着“端方正直”外衣的假清高之徒,内里贪鄙昏聩。可如今这琼州传来的消息,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想。贪财好色,竟至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地步!公然纳瘦马为妾,欣然接受“国丈”之称,卖放生员……哪一桩不是自寻死路?
更让他困惑的是,原着中对此事全无着墨。是原本就没发生?还是贾政以为自己仕途尚有可为,暂时将那瘦马安置在琼州,并未带回京中?亦或是后来贾政失势,那精明的胡知县见风使舵,让那瘦马另攀高枝去了?甚至……那女子可能根本就没活到回京之时?
琼州的烟瘴、内宅的倾轧、或是某种刻意的“消失”……无数种可能在林淡脑海中盘旋,如同窗外纠缠的藤蔓,理不清头绪。
“二叔叔!”
一声清甜娇糯、如同珠落玉盘的呼唤,蓦然穿透了书房的凝重空气,也打断了林淡纷乱如麻的思绪。
林淡抬起头,紧锁的眉头下意识舒展开,只见那湘妃竹帘被白玉般的小手轻轻挑起,一个穿着浅碧色轻纱衫子的小小身影,轻巧地跨过了高高的门槛,正是黛玉。
她眉眼弯弯,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漾着明媚的笑意,正俏生生地望着他。
“怎么了曦儿?”
黛玉脚步轻快地走近,带着一股夏日里特有的、混合着淡淡花香和皂角清甜的气息:“舅爷爷府上差人送了好些寒瓜来,个大瓤红,看着就喜人!曾祖母命我来唤二叔叔,说是一起过去尝尝鲜,解解暑气呢。”
林淡闻言,眼中笑意更深,却并未立刻起身。他目光温和地落在黛玉脸上,带着了然于胸的洞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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