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扬州城,正是草长莺飞、烟柳画桥的醉人时节。一艘装饰华美的画舫悠悠荡在碧波粼粼的瘦西湖上。船头,身着月白云锦常服、玉冠束发的忠顺王爷,正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
他姿态闲适,一手执着晶莹剔透的琉璃杯,里面是新酿的桃花酒,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指尖还随着岸上传来的隐隐丝竹声轻轻打着拍子。微风拂过他俊朗含笑的面容,带来水汽的清新和桃李的芬芳。
一个幕僚模样的中年文士站在一旁,面带忧色,低声提醒:“王爷,京中……陛下似乎已多次催促……”
忠顺王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抿了一口杯中酒,甘甜微醺的滋味让他惬意地眯起了眼,浑不在意地挥挥手:“急什么?‘烟花三月下扬州’,这扬州三月的景致,本王还未曾看够呢。过了这季,岂不可惜?回京的事……再等等,再等等。” 他望着远处如烟似雾的垂柳,嘴角的笑意更深,仿佛已将皇兄那封满含威胁的信函,连同京城的烦嚣,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刚结束了杭州之行,特意赶回扬州,为的就是不错过这“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鼎盛春意。至于皇兄的怒火?嗯……隔着千山万水呢,烧不到这画舫上来。
不得不说这四个月以来,忠顺王爷过的日子极为舒心。自从处理完盐运大案,忠顺王爷根本没想过回京。
他是不那么聪明,但也不是傻子,跟盐运案比起来,那个铁器走私案明显牵扯更深,他哥收到消息只字未提,明显不正常!
虽然忠顺王爷没想明白为什么他哥要压下此案不提,但是他隐约觉得,要是立刻回京可能会被抓壮丁!而且难得来江南,上次去苏州就因为隐九的出现,害他根本没有心情好好欣赏江南美景!这次再错过,估计就要抱憾终生了!
所以,打定主意的忠顺王谁也没告诉,只带了四个精悍的随从就微服去了金陵。
冬月里的金陵城,雪粒子细碎地落着,沾在黛瓦上,积在青石板缝里,又被北风卷着,斜斜地扑在行人脸上。忠顺王爷裹在一件半旧不新的玄青茧绸面灰鼠皮袄里,身后只缀着两个精悍的随从,三人悄无声息地踅过钞库街口。
秦淮河凝住了一匹青灰色的旧缎,失了夏日的脂腻,两岸画舫寂寂,朱栏绮户皆掩在雪幕之后。王爷信步踱入钞库街深处,鼻尖忽而捕捉到一丝奇异的暖香,浓酽、霸道,劈开清寒直钻肺腑。循香望去,窄巷深处挑着一面油腻发亮的杏黄布招子,上书三个墨字“宋记汤”,招子底下门脸窄小,檐下悬着几只油光锃亮的盐水鸭、腊鹅,堂内热气腾腾,模糊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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