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要盯着她,难道等到天黑会迟啊?承瑾暗叹。
天黑前,承瑾去太上皇后寝宫像侍女一样给太上皇后按了会儿肩颈胳膊腿,给太上皇后用薰衣草、合欢花、远志泡脚,这让这个忧心忡忡的女人赞不绝口。
只是承瑾在夜里没睡安稳,梦魇不断。
天快亮时才阖眼片刻的承瑾,便被窗外的鸟鸣惊醒。
承瑾起身时发现,绣架上的凤凰雏形已具,只是那未缀眼珠的凤首,总透着几分呆滞。她叹了口气,这凤凰要绣得灵动,还得是心无旁骛。
她拿小心翼翼地拿出色彩独特、纹路奇幻的猩猩海菊蛤珍珠,轻轻放入凤首上,愣神地凝视着,良久才情不自禁地感叹——还得是珍珠点睛。
次日午后,尚衣局送来了新调的丝线。领线的小太监临走时,塞给她个油纸包,低声道:“姜绣娘,这是尚衣局的刘姑姑让给您的。”打开一看,竟是几块蜀锦边角料,正是昨日向康妃提及的缠枝牡丹纹。料子上还沾着些银线,想来是特意留的心意。
承瑾心头微动,这刘姑姑是太上皇后的陪房,此刻送蜀锦来,亦是承瑾给太上皇后泡脚时无意提及之事。
她将料子收好,对小太监道:“劳烦回禀姑姑,承瑾记着这份情。”
正欲继续刺绣,阿庆端着水盆进来,水盆里是几枚苹果。她脸色古怪:“姜绣娘,方才在前厅听宫女们说,郑婕妤宫里的小公主昨夜哭闹了整夜,请了三个太医都没查出缘由。”
“慎言。”承瑾厉声打断,指尖却捏紧了绣针。康妃昨日才说“能健康成人再另说”,今日便出了这事,未免太过巧合。她想起冬晴因她枕下陪伴她数月的北斗七星纹被盗而被屈打成招,心里便千滋百味的不安。
这日傍晚,承瑾正对着图卷琢磨凤凰姿态,忽闻殿外传来一阵喧哗。阿庆进来道:“姜绣娘,康妃宫里的小芬来了,说要见你。”
承瑾愣了愣,将珍珠锦盒锁进妆奁,理了理一身素衣的衣襟出去迎。
小芬站在院中石榴树下,脸色比前日憔悴了些,见她出来便福身道:“姜绣娘,娘娘问凤凰绣得如何了,还说若您得空,今晚去她宫里吃碗新酿的酸梅汤。”
“有劳姐姐跑一趟,奴婢这就随你去。”承瑾不敢推辞,取了绣架上的半成品,拿出刚锁在妆奁里的锦盒放入袖袋内,便跟着出门。
走在宫道上,见巡逻的侍卫比往日多了几倍,个个面色凝重,想来是小公主的事让宫里加强了戒备。
康妃宫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与前日的茶香截然不同。小芬引着她穿过回廊时,见几个宫女正捧着脏污的药碗匆匆往外走,瓷碗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小洁见了承瑾,却刻意躲闪开来。
“娘娘在暖阁里。”小芬掀开门帘,一股浓重的艾叶味扑面而来。康妃斜倚在软榻上,往日精致的鬓发有些散乱,眼角的胭脂也淡了许多。见承瑾进来,她指了指桌上的酸梅汤:“坐吧,尝尝这新酿的,加了冰镇过的井水。”
深秋的秋意正浓,还加冰镇?
承瑾不敢问。
承瑾将绣图的半成品放在桌上,那凤凰的轮廓在灯光下已清晰可见,只是未点睛的双眼依旧空洞。
康妃慵懒地扫了一眼,淡然道:“倒是有几分模样了。”
“全凭娘娘的珍珠点睛。”承瑾福身垂首道,“只是这两日总觉得针法凝滞,怕是要多费些时日了。”
康妃端起酸梅汤饮了一口,冷笑道:“听闻郑婕妤的小公主病了?你说这孩子也是可怜,生下来就体弱。”
承瑾握着茶杯的手指顿住,忙道:“娘娘仁慈,小公主定会吉人天相。”
“吉人天相?”康妃又是冷笑一声,“在这深宫里,没点儿真本事,光靠老天爷可是护不住的。”她放下陶瓷杯,目光落在承瑾身上,“你可知冬晴被杖责后扔去了哪里?
承瑾的心猛然跳着,低声道:“奴婢愚钝,奴婢不知。”
“扔去浣衣局了,听说昨夜已染了风寒,已经没气了。”康妃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你说她偷那方巾做什么?不过是方巾上几颗星星罢,值得赔上性命吗?”
承瑾只觉得后背发凉,原来冬晴不是被打糊涂了,是根本没机会再说。
她抑制住颤抖,强作镇定道:“许是她一时犯了糊涂。”
“糊涂?”康妃突兀地坐直身子,目光锐利如利刃,“吾倒是觉得那贱婢太过于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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