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儿,如今这世道真的太乱了,咱普通人家惹不起的定要躲一躲的,咱陈家人丁单薄,凡事都要以谨慎为重。”
一夜之间被杀掉的事太可怕,她庄氏这妇人是连想都后怕得浑身发抖的。
这被漏杀的是命硬还是运气好已经对她来说不太重要。
“爹,娘,瑾小娘子……”
“瑾小娘子福大命大,她有她的造化,素我直言,陈家无能为力。”陈良长长叹道。
“陈伯,我懂。”承瑾深吸一口气道,“那嫁娶之事就不用提了是吗?”
聪明。陈良点头,没作声。这姑娘是真聪明,比他儿子强——他瞪眼盯视着陈清逸。这早膳时夫妇二人都千叮咛万嘱咐,姜家出此不测,姜家小娘子活或死,让他断了与姜家结姻的念头。
这不是强人所难,是实务者为俊杰。
“爹,娘,事情没想象中那么复杂,我们若不收留瑾小娘子,她还有活路吗?”陈清逸还想努力说服现实主义的双亲。
“别犯浑,你书读哪里去了?”庄氏一把将陈清逸拽到她跟前,着实地甩了一拳砣在陈清逸臂膀上,“我这一厢都指望着你能有个好前程,你有做官的命,但不能被血光之灾拦了去路呀!”
“伯,婶,你们若收留我,我感激不尽,我那在天之灵的家人也会保佑你们的……”
“岂能说收留的话呢,我这有些银子可以够你寻……寻个安身之地不成问题。”陈良示意夫人庄氏掏银子。
不用承瑾接过来,她都能猜到,这一小袋银子是够她找一条活路的。
承瑾暗想,她有刺绣的技艺,她能活。眼下她没了依靠,没了家,她需要银子。
“多谢,我日后定会想办法还你们的。”承瑾一双泛红的眸子望着气急败坏又懦弱无能为力的陈清逸。
“眼下给逸儿算好的吉时早已过,你看,这门亲不得不取消掉。”陈良特意长叹一声,显得他好无奈,取消这门亲也倒成了无奈之下的明智之举。
“那是那是,逸儿他爹想得周全。”庄氏连连点头附和着相公。
“娘!——”陈清逸脸红耳热,他舍不得,却又不敢忤逆爹娘用心良苦的安排。
“小女感激您们的银两,日后定会悉数奉还。”承瑾接过庄氏手里捂得热乎的钱袋,不沉也不轻,估不出有多少,总比没有好。
她双手作揖,她垂首躬身时,深紫色狐裘的大袖轰然滑落,几乎要拖到地上。衣摆堆在她脚边,像团被揉皱的紫云,领口的墨色狐毛蹭着她鼻尖,露出的一截脖颈细细的,随着躬身的动作轻轻发颤。
这身狐裘实在太过宽大,腰间松垮垮的玉带近乎要掉落似的,她不得不攥紧衣摆处,这样勉强才能稳住身形。
承瑾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碎发再次拂过苍白的脸颊,她抬手触地时,袖口褪到肘弯,露出的如玉手腕比狐裘内衬的雪缎还要透明,就连细细的血管都看得分外明显。
寒风卷过廊下,裘衣下摆被吹得扬起一角处,她瑟缩着将纤瘦的身子骨埋得更深。
幸好有这件裘衣,裘衣那团厚重的暖意里,唯有指尖还透着冻出来的薄红,在寒冬腊月里像一点将熄的烛火。
“小女多谢伯和婶。”承瑾清了清嗓子,由衷道。
“小娘子保重!银子不必还,我陈家乃是乐善之家。这天寒地冻的,我们也先进屋了。”陈良一副乐善好施的样子,随之便叫道:“逸儿,还不快扶你娘先进屋,再呆一会,若你娘感染风寒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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