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言踏上三级汉白玉阶,径直走向正厅主位——那是一张铺着紫貂锦垫的紫檀大椅,原是刘烨待客时的专座。
他袍角扫过阶上残雪,落定在椅前时,指尖轻轻一拂,缓缓坐下,素白斗篷在椅背上铺开,衬得那张本就清冷的脸愈发像覆着薄冰的玉。
目光淡淡扫过厅内,廊下的宾客们吓得纷纷低头,连呼吸都放轻了,满院的红绸在风里簌簌作响,倒像是在替他们发抖。
苏烬立在椅侧,玄色衣摆垂落,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扶手,视线落在刘烨身上,似笑非笑,那眼神比檐下的冰棱还要冷。
刘烨僵在阶下,脚像灌了铅,背后的冷汗把锦袍都濡湿了。
管家却还没看清局势,踮着脚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又急又尖:“老爷!这臭道士也太张狂了!竟敢抢您的座位,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不过是两个野路子修士,咱们府里有家丁护院,怕他做什么?”
刘烨猛地回头,眼睛瞪得像铜铃,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又哑又抖:“你没见府门都被兵围了?!”
他抬手往院外指了指,戟尖的寒光正透过雕花窗棂渗进来,“李炜带的是守城锐士!齐越的人!你让家丁去跟他们拼?蠢货!”
管家被他吼得一哆嗦,捂着脸的手滑下来,露出半边红肿的脸,这才后知后觉地往门外看——
甲叶相撞的脆响隐约传来,士兵们踏雪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他嘴唇哆嗦着,终于闭了嘴,缩在刘烨身后,连头都不敢抬了。
凌言端坐在主位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指尖在膝上轻轻叩了叩,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庭院:“刘同知,站着做什么?”
刘烨身子一颤,忙不迭拱手:“是……是……”他想往前挪步,却被脚下的雪块绊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抬头时正对上凌言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顿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全忘了,只剩下满心的慌。
廊下忽然有个宾客没忍住,低低“嗤”了一声——原是觉得这五品同知竟被个“修士”吓成这样,实在滑稽。
可那笑声刚起,就被苏烬冷冷扫了一眼,那宾客顿时像被冰水浇头,脸唰地白了,捂着嘴再不敢出声。
凌言目光从廊下红绸移开,落在刘烨发白的脸上,语气淡得像落雪,却字字带锋:“听说刘同知平时在榆关城中,煞是威风?”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叩着扶手,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纵容恶仆伤人,强抢商户财物,动辄打骂百姓……甚至,强占良人为妾,逼死不从者……这些,是也不是?”
刘烨身子猛地一晃,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忙不迭拱手:“大人!这都是……都是误会啊!是那些刁民胡诌乱嚼,当不得真的!”
“当不得真?”凌言眉峰微挑,素白袖摆轻轻拂过膝头,“方才街市上,你当本……当我没看见?”他声音陡然沉了三分,“你还当真放肆!是觉得这榆关天高皇帝远,便无人能治你了?”
刘烨被那眼神看得心头发寒,却猛地梗起脖子,忽然站直了身子,脸上竟挤出一丝冷笑:“小子,你谁啊?好大的谱!先是搅了我儿的婚礼,再带兵围我府邸,我敬你三分,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他往庭院中央走了两步:“这是榆关!我的地盘!别说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修士,便是齐越那武夫,也得让我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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