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日军等待国军投降,炮弹暂时消停了。
但陈嘉却睡得很不踏实。
睡在对面床上的小穗,同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轻轻地唤了声;“阿妹,你睡了么?”
陈嘉半梦半醒间,朦胧的听到,回应了声:“阿姐,怎么了?”
“你说我们还跑得掉不?”小穗内心忐忑。
“很悬。”陈嘉叹了口气。
“阿妹,你读得书多,晓得日本人是啥样子不?”小穗不安的问:“是不是东洋太太们那样的?”
玉莲的哥哥刘胜,精通日语,在日本商人开的商社里做秘书。
他长袖善舞,结交了不少日本商人的太太,给裁缝铺拉了不少生意。
裁缝铺的人,多多少少都和日本人打过交道,虽然两国开战,但对这些太太的印象都蛮好的。
陈嘉嗤笑一声:“日本人最会装了,表面温和多礼,实际上,就是茹毛饮血的畜生,古时,从我们这里学走很多东西,懂得一些礼义廉耻,就像是有了一层人皮,裹在了身上,但人皮之下,终归是畜生,不干人事。”
她说的直白,小穗怔住,陈嘉问她:“岁宁姐夫没有和你说过日本人是什么样子的么?”
由于国民政府没有大幅度宣传过日军占领东北,华北等地的作为,再加上日军伪善,很会包装自己。
这就导致南方很多地方的百姓,都不晓得日军是啥样子的。
所以,这些百姓才会抱有侥幸心理,认为只要自己乖顺,就能保命。
但谷岁宁是军人,会不晓得日军的残暴么?
小穗道:“他在信里,从来没提过这些,只说自己很好,叫我和阿盈多吃些,照顾好自己,上海沦陷后,就没收到过他的信了。”
这话听得陈嘉直摇头。
若是谷岁宁在信里写的直白些,让妻女警醒些,或许周家就不会被困在南京城了。
他不愿让妻女心里埋下阴影,刻意回避战场的残酷。
殊不知,这样的保护,反而会害了她们。
哎......陈嘉长叹一口气。
小穗看她没有回话,又说:“阿妹,你读书比我好,人也比我机灵,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替我把阿盈带走好不好?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可以把她放到育婴院,绝不会拖累你。”
陈嘉不知道她怎么就悲观起来了,忙道:“阿姐,就算走不掉,家里有地窖,大不了,在里面躲上俩月。”
她记得,南京沦陷后,日军的暴行持续六周,超过35万人死在这场暴行中。
其中,九万多是国军,二十多万是百姓。
如果能在地窖躲到2月不被发现,估计能逃过一劫。
“阿妹。”小穗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些悠扬。
她说:“不知道怎么的,我心头总是一颤一颤的,似乎是一种预感,你就答应阿姐好不?”
“好。”陈嘉声音坚定:“阿姐,你放心,我答应你了,只要我活着,就会和阿盈在一起。”
得到她肯定的承诺,小穗放下心来,望着透过窗帘洒在屋中的微光,笑道:“就要天亮了,快睡吧,还能睡一会儿。”
陈嘉“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凌晨五点,天还未亮,阿华已经煮好了饭,叫起所有人。
升平巷的五户人家,窸窸窣窣的背起行李,在巷口集合。
巷口的柱子上,还提着四方的告示,上面写着“绝不撤离”“汉奸可耻”“誓与南京共存亡”这样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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