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后的薛素素,诗、书、画三艺精进,迅速跻身名流之列。她的画作被胡应麟在《甲乙剩言》中盛赞“虽名画好手,不能过也”;潘之恒则在《画史》中感叹其“才技兼一时,名动公卿,都人士或避席自觉气夺”。她的白描观音线条流畅,设色淡雅,既有闺阁之细腻,又具侠女之飒爽;而笔下兰竹则疏朗有致,暗含高士风骨。诗作亦清新婉约,如《咏兰》:“空谷佳人绝世姿,紫茎碧叶自相依。”字里行间,可见她将江湖豪气与文人雅趣融为一炉?。
薛素素的一生始终游走于“侠女”与“才女”的双重身份之间。时人既惊叹她的绳伎绝技,又折服于她的书画造诣,甚至有人质疑其出身是否配得上文人圈的赞誉。然而,她以才华与胆识打破了阶层的偏见,让“江湖”与“庙堂”在她的艺术中达成和解。正如明代文人张岱所言:“素素之画,如见其人——绳上飞燕,笔下生兰。
只是让人记住的,却是一桩奇案。
王穉登曾送过薛素素、马湘兰每人一个砚台,不料若干年后,他送给薛素素的那方砚台,竟成了最着名的一桩悬案。
此砚就是着名的“脂砚”。
万历元年,苏州砚匠吴万有制作了一方端砚。王穉登看它小巧可爱,尤其里面一点胭脂晕特别娇媚,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就将这方小砚买下。吴万有问刻什么砚铭呢?王穉登即兴想了几句,关照他刻上:
调研浮清影,咀毫玉露滋。
芳心在一点,余润拂兰芝。
砚台自然是要赠给薛素素,诗暗写素素小字“润娘”,是画兰花的能手,后面“素卿脂砚王稚登题”的铭文,有共同进步的意义在里面。王穉登懂得女人,知道光送银子还不够,礼物要高雅得体才称心。这砚台属端砚里的上品,后人描述,此砚小才盈握,“砚质甚细,微有胭脂晕乃及鱼脑纹,宽一寸五分许,高一寸九分许。砚周边镌柳枝,旧脂犹存”。那应该不是磨墨,而是调胭脂用的了,砚盒也精致,“珊瑚红漆盒,制作精致……盒上盖内刻细暗花纹薛素素像,凭栏立帏前,笔极纤雅;右上篆红颜素心四字,左下杜陵内史小方印,为仇十洲之女仇珠所画者。”
此后,“脂砚”身世颇曲折离奇。据考证,康熙五十五年,广东人余之儒为求官,从曹寅的门人处打听到他有收藏古董的嗜好,便从薛素素后人手中以三间瓦房的代价,买下了脂砚送给曹寅。曹寅败,脂砚由曹寅之孙曹天佑秘藏,于砚侧刻“脂研斋所珍之研其永保”。曹雪芹写作〈石头记〉,曹天佑以“脂砚斋”之名做点评,薛素素的这方砚台从此越发传奇。
曹家彻底潦倒后,脂砚进了北京一家名“燕轩斋”的当铺,接着就到了收藏家端方手里。端方携带脂砚入蜀,于绵阳被乱箭射死,此砚流落到四川藏砚家方氏手,从此一度销声匿迹。
1953年10月,重庆大学教授、金石家黄笑芸在重庆一旧货摊上,再次发现了脂砚。按旧货摊老板出价,他花25元钱买下此砚,由好友戴吉亮带至北京请张伯驹先生鉴定。张伯驹时任吉林省博物馆馆长,考证此砚确实是薛素素的旧物,并以1200元(一说800元)的高价买下收藏于吉林博物馆。
1963年春节,张伯驹携此砚去天津,请周汝昌观赏品评。1963年夏,故宫举办“曹雪芹逝世200周年纪念展览会”, 脂砚尚在。
三年后,脂砚由外地展出返京时,居然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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