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力量……封印得还算凑合,用得也算……勉强顺手。”
仿佛文慧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完成了他交代的一项微不足道的任务。
文慧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早已死死锁在思彤身上。
挣扎着想站起来,想冲过去,但身体的剧痛和体内七股力量的瞬间躁动让他踉跄了一下,只能死死盯着她。
思彤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如同濒死的蝶翼。
在文慧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下,那双眼睛缓缓睁开。
不再是色欲之狐那能勾魂摄魄的妖媚水光,也不是片刻清明时的痛苦挣扎。
那是一双慵懒的、疏离的、如同蒙着冬日薄雾的湖泊般的眸子。
清澈依旧,却深不见底,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漠然和一丝……玩味。
她醒了。
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和优雅。
她撑着地面,坐起身,碎石和灰尘簌簌滑落。
她没有看周围崩塌的世界,没有看那些苏醒后各具“特色”的同伴,目光仿佛穿透了弥漫的烟尘,落在某个虚无的远方。
文慧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艰难地往前挪动了一步,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思彤?”
思彤这才仿佛被他的声音惊扰,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喜悦,没有激动,甚至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有一种近乎空洞的打量,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她的视线掠过他苍白如纸的脸,染血的嘴角,破碎的衣襟,最后对上他那双因恐惧而布满血丝、充满急切和哀求的眼睛。
她微微歪了歪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就在文慧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脸颊的瞬间——
她身体以一种极其柔韧的姿态向后,不着痕迹地、却又无比清晰地避开了他沾满血污的手指。
如同躲避一块肮脏的抹布。
“文慧,”
她的声音响起,平静,清冷,像月光下流淌的溪水,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凉意,
“别靠太近。”
她甚至微微蹙了下眉,仿佛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和硝烟味让她不适。
“我们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心脏最深处。
比之前任何一次精神冲击和灵魂撕裂的剧痛都要来得猛烈、来得彻底!
文慧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微微摇晃。
体内被强行压下的七道意志似乎感受到了灵魂壁垒的剧烈震颤,封印的锁链发出刺耳的嗡鸣,贪婪的诅咒、傲慢的斥责、嫉妒的尖酸、暴食的咀嚼、懒惰的呓语……特别是色欲那带着魅惑与残忍的尖笑,如同无数毒蛇在他脑海里疯狂噬咬、翻腾!
“呃啊——!”
文慧痛苦地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喉咙深处涌上大股腥甜的铁锈味。
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口血喷出来。
眼中的世界在剧烈晃动,废墟的轮廓、同伴各异的神情都变得模糊扭曲,唯一清晰的只有思彤那张近在咫尺、却冰冷疏离的脸。
恐惧,像冰冷粘稠的沥青,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失去她!
眼睁睁看着她变成这样!
看着她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烟,从指缝里溜走!
“不!”
一声嘶哑绝望的低吼从文慧胸腔深处炸开,压过了体内罪宗的喧嚣。
那声音破碎、扭曲,带着走投无路的疯狂。
什么封印的剧痛,什么经脉的撕裂,什么识海的崩塌,在这一刻都被那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彻底碾碎!
不能让她走!
那只僵在半空、颤抖的手猛地爆发出最后残余的全部力量,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一扑,快如闪电,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狠狠抓向思彤纤细的手腕!
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皮肤的瞬间,文慧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抓住了!
然而——
没有预想中真实的触感。没有温热的脉搏。
思彤的手腕,在他五指合拢的刹那,竟然如同最虚幻的泡影,化作一缕缕淡粉色的、带着奇异甜香的烟雾,从他的指缝间轻柔地、毫无阻碍地溜走了!
文慧抓了个空!
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向前猛地一栽,狼狈地扑倒在地,冰冷的碎石硌得他生疼,却远不及心中那瞬间被掏空、被碾碎的剧痛!
猛地抬头,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缩成了针尖。
思彤的身影依旧坐在原地,只是变得更加朦胧,如同隔着一层流动的、粉色的纱。
她俯视着扑倒在尘埃碎石中的他,那双疏离的眸子里,终于清晰地映出了他此刻狼狈绝望到极致的模样。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不是笑。
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极致诱惑和残忍玩味的审视。
像高高在上的猫,看着爪下徒劳挣扎的鼠。
然后,她微微倾身,那朦胧的、带着甜腻香气的粉色虚影靠近了文慧的耳畔。
一股冰冷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一个轻得如同叹息,却又清晰无比、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直接钻入他的灵魂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剧毒的钩子:
“想要我?”
那声音顿了顿,像羽毛搔刮着最脆弱的心弦,随即,是更深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戏谑:
“那就来……求我啊……”
尾音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带着无尽的回响和冰冷的嘲弄,袅袅消散在死寂的废墟空气中。
粉色的虚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在文慧绝望到空洞的注视下,彻底淡化、消失。
原地,只留下几缕若有若无的甜香,和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冷的空旷。
“思彤——!!!”
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孤狼濒死的嚎叫,猛地撕裂了废墟的寂静,在惨淡的月光下疯狂回荡,充满了整个破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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