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停顿,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臣今日卯时便收到府中急报!
昨夜袭击之后不久,那贼首供出的接头地点——城西漱玉轩后巷附近,竟也莫名燃起大火!火势凶猛,将那片区域…烧成了一片白地!所有痕迹,付之一炬!”
轰——!
如同平地惊雷!
“漱玉轩后巷?!”
“大火?烧光了?!”
“这么巧?!”
大殿内彻底炸开了锅!议论声如同沸水般翻腾!无数道目光,瞬间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射向了站在文官队列中的二皇子夏元辰!
谁不知道,漱玉轩是二皇子母族的产业?!这巧合也太过匪夷所思!
刚袭击完侯府,供出接头地点,那地方就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这不是毁灭证据是什么?!
夏元辰只觉得那些目光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在他的身上,让他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他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额头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和羞愤几乎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外公李元甫,眼中充满了求救的信号。
李元甫心中也是惊涛骇浪,暗骂秦烈此子歹毒!这一手“敲山震虎”,玩得太狠太绝了!
表面上没有直接指控二皇子,但每一句话,每一个信息,都像一把把淬毒的软刀子,精准无比地捅在二皇子的要害上!
还让皇帝和三司都抓不到任何把柄!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必须出面了。
老宰相一步迈出,声音沉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疑”:“镇北侯此言当真?漱玉轩后巷失火,老夫也有所耳闻,据说是堆放杂物不慎走水,竟如此巧合?”
他试图将失火定性为意外。
然而,秦烈根本不接他的话茬。
他看都没看李元甫,而是直接转向龙椅上的夏弘帝,再次躬身,声音铿锵,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不得不“恳求”的姿态:
“陛下!贼人猖獗至此,竟敢在袭击侯府之后,又公然焚毁可能指向雇主的接头地点!此等行径,不仅是对臣的挑衅,更是对陛下、对朝廷法度的公然践踏!视我大夏律法如无物!”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珠帘后的皇帝,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珠帘:“臣,恳请陛下!将此案交由三司严查的同时,亦请陛下明鉴!
彻查这‘暗阁’组织!彻查是何方神圣,竟能在帝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指使宗师行刺,事后又能如此精准迅速地毁灭证据!
臣,与昨夜死难的将士,静待陛下圣裁!以正国法!以安人心!”
字字如锤!句句诛心!
秦烈这番话,直接将矛头从二皇子身上巧妙引开,指向了那个虚无缥缈却又令人细思极恐的“暗阁”和其背后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势力。
但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夏弘帝的心上!
敲山震虎!震的就是夏弘帝这只盘踞在龙椅上的真老虎!
你指使的刺杀失败了,你的人毁灭证据的举动被我当众戳穿了,现在,满朝文武都在看着你!
你查不查?你敢不敢查下去?查到你自己头上?
夏弘帝的脸色,在珠帘后彻底阴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死死盯着下方那个挺拔的身影,看着他那“忠愤”的表情,听着他那“恳切”的言辞,胸中那股被愚弄、被逼迫的邪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好一个秦烈!好一个镇北侯!这一手反制,狠辣!刁钻!把他这个皇帝都架在了火上烤!
不查,无法服众,寒了臣心,更显得他这个皇帝无能!
查?怎么查?难道真去查自己,查自己的儿子,查自己默许的宰相?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目光在龙椅上的皇帝和下方昂然而立的镇北侯之间来回逡巡。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沉重得让人窒息。
夏元辰更是面无人色,身体抖如筛糠,若非强撑着,几乎要瘫软在地。
李元甫也低垂着眼睑,不敢再发一言。
他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秦烈这一招,几乎无解!
“哼!”一声压抑着雷霆之怒的冷哼,如同闷雷般从珠帘后炸响。
夏弘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巨大的声响让整个大殿都为之震颤!“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他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帝王被冒犯的暴怒。“秦爱卿放心!此事,朕定会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绝不姑息!
刑部、大理寺、金吾卫!给朕听着!此案列为头等重案!限尔等十日之内,必须给朕一个交代!查不出幕后主使,尔等就提头来见!退朝!”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说完,夏弘帝霍然起身,拂袖而去,连珠帘都被他带起一阵剧烈的晃动。
那明黄色的背影,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狼狈。
“退——朝——!”太监尖细颤抖的声音响起。
“臣等恭送陛下!”百官慌忙躬身行礼。
夏弘帝的身影消失在侧殿门后。大殿内的压抑气氛却并未消散。
许多官员直起身,看向依旧站在大殿中央的秦烈,眼神充满了敬畏、复杂,甚至是一丝同情。
这位镇北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逼迫皇帝!但同时,他展现出的实力、心机和那份不畏强权的铁血,也深深烙印在众人心中。
秦烈面无表情,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朝堂交锋与他无关。
他整理了一下蟒袍,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与楚国公等几位军方元老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楚国公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赞许和凝重。
当秦烈的目光掠过面无人色、失魂落魄的夏元辰时,只是极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冰冷而漠然,如同看着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蝼蚁。
最后,他的视线与李元甫那阴鸷深沉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碰撞,空气中仿佛爆开一串无形的火花。
秦烈收回目光,不再停留,转身,玄色蟒袍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迈着沉稳的步伐,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第一个走出了金銮殿的大门。
殿外,阳光灿烂,照耀着巍峨的宫阙,却驱不散他周身那无形的寒意。
这一局,他赢了。用昨夜亲卫的鲜血和今日朝堂上的刀光剑影,狠狠给了幕后黑手一记响亮的耳光。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皇帝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二皇子一系被逼到墙角,影殿的毒牙依旧潜伏在暗处。
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他抬头,看了一眼刺目的太阳,眼神深邃如渊。
那就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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