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从鎏金匣中取出一封信:\"老爷前日刚有信来,说是正在督办漕运的差事,一切安好,请娘娘不必挂念。\"
元春展开信笺,父亲的字迹一如既往地端正谨严。但在字里行间,她读出了不易察觉的焦虑——漕运事务繁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父亲这个工部员外郎当得并不轻松。
贾府如今全靠父亲一人在朝中支撑,可父亲年事已高,又能支撑多久呢?宝玉若是不能早日成才,贾府的未来...
\"娘娘,老太太那边...\"抱琴欲言又止。
元春了然。祖母中意的是黛玉,这她早就知道。黛玉是祖母嫡亲的外孙女,性情又投祖母的缘。若是依着祖母的意思,自然是希望宝玉娶黛玉的。
可是祖母年事已高,还能庇护宝玉几年?黛玉虽好,却体弱多病,性情又过于孤高,将来如何能辅佐宝玉治家?
更深一层的是,黛玉父母双亡,家中早已无人为官,于贾府的仕途毫无助益。而薛家虽也是商贾,但宝钗的舅舅王子腾如今正是朝中红人,声势正盛。
想到这里,元春的心渐渐坚定起来。
\"将端午的节礼单子发回府里吧。\"她平静地说,\"就按这个拟定的来。\"
抱琴怔了怔,随即会意:\"是,娘娘。\"
就在抱琴即将退出殿外时,元春忽然又叫住了她:\"告诉母亲,过几日是父亲的寿辰,我备了些药材补品,让父亲务必保重身体。\"
抱琴低头应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
元春重新坐回窗前,从袖中取出一块小小的玉佩。那是宝玉周岁时,她亲手为他戴上的。玉质温润,刻着吉祥如意的纹样。
她知道,这个决定会伤了很多人的心。宝玉的,黛玉的,还有祖母的。
但她不得不如此。
省亲那夜,她亲眼看见园中那些过分奢华的布置,那些价值连器的古玩珍宝。贾府早已外强中干,却还在强撑场面。这样的家族,若没有一个精明强干的媳妇持家,没有一个能够规劝丈夫上进的贤内助,覆灭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想起那日皇帝偶然问起贾府的情形,语气中似有深意。君心难测,圣宠无常。她在宫中战战兢兢这些年,深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
贾府需要的是一个能撑起家业的媳妇,而不是一个只会吟风弄月的诗人。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石榴树上,打得那些娇艳的花朵零落成泥。元春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玉佩被握得温热。
\"宝玉,莫怪姐姐心狠。\"她轻声自语,\"这世家大族的担子,终究要有人来扛。\"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这紫禁城中的一切秘密都冲刷干净。但元春知道,有些决定一旦做出,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她将玉佩重新收回袖中,起身走向书案。铺开宣纸,蘸墨挥毫,开始起草给母亲的家书。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如同窗外渐密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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