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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武侠小说 > 辽东邪侠 > 第2章 重逢(上)

第2章 重逢(上)(第2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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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妻儿,顾远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一层浓重的阴霾笼罩上来,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这泪水里,有对亡妻刻骨的思念,有对乔清洛复杂难言的情感,更有对命运无常的无奈……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沉重的沙哑:“娘……您先别太震惊。儿子……儿子现在的正妃,是汉人,叫乔清洛。是五年前,我在石洲……遇到的。她为我生了三个孩子。长子顾??,字寤,就在外面,在爹怀里。次子顾明赫,还有您怀里这个小女儿顾攸宁,他们是龙凤胎……赫儿……他身体也不太舒服,这次没来,留在辽东……在他娘亲那里照顾。”

他顿了顿,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难以继续,但还是咬着牙,说出了那段最不愿触碰的往事:“但是……娘……您儿子……是刚十九岁不久……成的亲。第一个明媒正娶的妻……是……是乌兰姨娘的大女儿……阿茹娜。”

“阿茹娜?!”萨日娜猛地捂住嘴,眼睛瞬间瞪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慌!她想起了那个在她庇护下长大的、美丽温婉如同草原格桑花的女孩!她一直盼着阿茹娜能做自己的儿媳!

“是……”顾远的声音破碎不堪,泪水汹涌而出,“还有阿古拉……阿茹娜的亲妹妹……她……她甘愿做小,后来在苗疆……做了苗王,也是我重要的助力……她们……她们都……”顾远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炼狱般的场景。

“云州会盟那年……907年……阿茹娜……她怀着我的孩子……即将临盆……但变故来临……她早产难产加上四面都是敌人……我抱着她突围……箭矢……流矢……”顾远的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句,“我没能护住她……她……她和我的孩子……我的第一个儿子……顾长生……都没了……就在我怀里……没了……”巨大的悲痛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萨日娜发出一声悲鸣,紧紧抱住儿子,母子俩哭成一团。

“阿古拉……”顾远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悔痛,“潞州之战……她……她为了救我……死……战死了……”他猛地扯开左肩的衣衫,露出一道狰狞的、几乎贯穿肩胛骨的巨大疤痕,“……她用命……换了我一命……”

“阿古拉死后……我……”顾远的声音冰冷而绝望,“我对着她的尸首发誓……此生此世,绝不再碰情爱!我的余生,只属于仇恨、算计和永无止境的杀戮!我要在修罗道中沉沦至死!”

萨日娜心痛得无法呼吸,只能紧紧抱着儿子,一遍遍抚摸他的后背,要抚平他灵魂上那一道道更深的伤痕。

“娘,您也知道……我回到王庭……和阿保机博弈……输了……被他压制……也得知了您和爹……尚在人间的消息……”顾远的语气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苍凉,“再后来……我去了中原……到了石洲……为了获取资源和立足点……我接近了乔家……遇到了清洛……我本意是利用……是交易……可是……”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那些与乔清洛从互相算计到相知相惜,再到如今因环境差异和压力而产生的裂痕,实在太过复杂沉重,此刻无法向刚刚重逢的母亲尽述。

“她……清洛她……”顾远最终只是疲惫而苦涩地总结,“她的眉眼……她的性格……尤其是那份刚烈……都像极了阿茹娜和阿古拉……我……我有时甚至不敢看她……”他自嘲地笑了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盖沉重,“娘,您还问我娶了几房?哈!阿茹娜那就是个醋缸子,我曾经稍微开个玩笑说要纳妾,她能哭得梨花带雨,我心疼还来不及,哪敢真动心思?阿古拉更是……那性子,比草原上的野马还烈!我怎么敢?说实话,她们姐妹俩这性子,都随您!您看我爹,在您面前,他敢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吗?怕您怕得跟什么似的!”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试图用调侃父母来冲淡沉重的气氛。

萨日娜被儿子最后这句调侃逗得破涕为笑,嗔怪地拍了他一下:“没正经的!都当爹当王爷的人了!” 但笑容里依旧带着浓重的心疼和悲伤。她明白儿子心底的创伤有多深,也隐隐察觉到了对她现如今这个儿媳妇乔清洛的感情又有多复杂。她低头,无限怜爱地看着怀中经过田泽生救治,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沉沉睡去的顾攸宁,又想到外面那个长孙,心中百感交集。

这时,毡包门帘再次被掀开。古日连明抱着顾??走了进来,金牧跟在后面。老铁匠脸上的煤灰被泪水冲刷出几道沟壑,但此刻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红光,咧着嘴,笑得像个孩子。顾??则小脸红扑扑的,显然和爷爷玩得很开心,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奶奶和父亲。

“萨日娜!老婆子!快看!快看看我们的宝贝大孙子!”古日连明声音洪亮,充满了炫耀和难以言喻的喜悦,小心翼翼地将顾??举到萨日娜面前,“像!太像了!跟远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萨日娜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她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眉宇间英气勃勃的小男孩,尤其是那双和顾远如出一辙的深邃眼睛,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淡了悲伤。她挣扎着坐直身体,伸出颤抖的手:“哎哟!我的大乖孙!快!快过来让奶奶好好看看!”

顾??一点也不怕生,甜甜地又叫了一声:“奶奶!”便扑进了萨日娜的怀里。

萨日娜抱着孙子,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像!太像了!儿子!这就是你小时候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哎呀,这眉毛!这鼻子!这小嘴!这精神头!哎哟我的小心肝啊!”她抱着顾??又亲又揉,欢喜得眼泪又掉了下来。

顾远看着母亲抱着儿子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他走到床边,坐到母亲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语气充满了自豪:“娘,您可不知道,寤儿可比你儿子我当年厉害多了!”

“哦?”萨日娜和古日连明都好奇地看向他。

“您还记得吗?”顾远眼中闪烁着光芒,“我五岁那年,您教我骑马。我一眼就相中了爹马厩里那匹最强壮、性子最烈的黑马驹‘黑鹰’。是我自己驯服了它,外公当时就说我是羽陵部的雏鹰!”

萨日娜和古日连明都笑着点头,那段记忆清晰如昨。

“可您知道寤儿多厉害吗?”顾远的声音拔高了,充满了父亲的得意,“他才三岁半多!在石洲!就驯服了一匹纯种汗血马的后代!虽然我当时帮他按着马头,但那马驹的烈性,您二老想想!而且,他天生就是练武的奇才!小小年纪,就能清晰地感受到我特意为他调和的真气!您儿子我当年四岁半才做到这一点,就被外公和叔公们称为百年难遇的天才了!娘,您说寤儿是不是更厉害?”

萨日娜听得眼睛发亮,古日连明更是激动得胡子直翘。萨日娜立刻起了兴致,她本就出身武家,虽然多年未练,但底子还在。她尝试着调动一丝微弱但精纯的真气,小心翼翼地探向怀中的顾??。

顾??似乎天生就对此极为敏感。他小身体微微一震,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奶奶,非但没有排斥,反而主动地、懵懂地尝试着去“触碰”那丝温暖的气流,小脸上露出舒服又新奇的表情。

“哎哟!长生天!”萨日娜惊喜地叫出声,激动地看向顾远和丈夫,“感觉到了!他真的感觉到了!还很亲近!这么小就能感应到真气引导!远儿当年四岁半才……这……这简直是神童!是妖孽啊!”她抱着顾??,简直爱到了骨子里。

古日连明更是迫不及待,搓着大手:“好孙子!来!给爷爷背背,你爹教你的‘百兽功’心法!还记得吗?”

顾远也含笑鼓励地看着儿子。

顾??从奶奶怀里跳下来,站得笔直,小脸认真,没有丝毫犹豫,用清脆稚嫩的童音,如同溪水流淌般,清晰而流畅地背诵起来:“百兽之灵,聚于吾心。形随意动,意随气行……狼之狡黠,豹之迅猛,熊之沉雄,鹰之锐利……气走八脉,力贯九窍,动静相合,刚柔并济,刚为主使,柔为所驱……”

顾??背完,顾远骄傲的冲着父亲道:\"爹,您也知道,这是叔公独创的《百兽功》核心心法!其内容深奥繁复,对悟性和记忆力要求极高!我当年被誉为武学奇才,也花了一个月才熟记并初步理解,叔公那都给我夸成啥了……而寤儿,仅仅用了二十一天!并且此刻背诵得如此顺畅,显然已经烂熟于心!\"

古日连明听着孙子清脆的背诵,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慢慢张开,最后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他刚才进来时随手捡起来的铁匠锤又一次“咣当”掉在地上,但他浑然不觉!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天……天啊!”古日连明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激动而劈叉,“二十一天?!背熟了?!我的祖宗!我当年这东西可是背了三个多月!这……这崽子……他是……他是妖才!是鬼才啊!是我们古日连部、羽陵部……不!是长生天赐给我们家最好的宝贝啊!”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冲过去一把将顾??高高举起,老泪纵横,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孙子!我的好宝贝孙子!爷爷的命根子!我们顾家有后!有麒麟儿啊!哈哈哈!”

毡包里充满了祖孙三代劫后重逢的狂喜和激动。顾远看着父亲抱着儿子欣喜若狂的样子,看着母亲抱着女儿脸上露出的欣慰笑容,心中那被杀戮和阴谋冻结的角落,终于被这迟来的、滚烫的亲情暖流所融化。他走到父母身边,一手揽住母亲,一手按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与坚定:“爹,娘,这些年……你们受苦了。儿子不孝,让你们流落在外,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

萨日娜靠在儿子怀里,感受着这份坚实的依靠,泪水又涌了上来,却是幸福的泪水。她刚要开口诉说这些年的经历,古日连明却放下顾??,抹了把脸,拉着儿子坐下,沉稳地说:“远儿,坐下。让你娘缓缓,爹来说。”

古日连明深吸一口气,眼中充满了回忆的沧桑,开始缓缓讲述那段漂泊的岁月:

“那年……羽陵部出事那天,我正好奉你外公之命,去邻近的迭剌部采买一批上好的精铁和打铁用的石炭。等我办完事赶回族里……看到的……只有冲天的大火和……和遍地的……”老铁匠的声音哽住了,巨大的痛苦让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我像疯了一样冲进火场找你……找你娘……后来……是几个侥幸活下来的族人告诉我……说耶律洪的亲兵及时赶到,平息了屠杀,救下了一部分妇孺……他们说你娘……抱着病重的金牧……在你外公出事前,就被你外公派亲卫护送去黎部你宋姨(萨日娜的闺蜜,黎部巫医)那里给金牧治病了……”

“我立刻掉头,没日没夜地赶往黎部。万幸……万幸啊!在黎部找到了你娘和小金牧。你娘当时……哭得昏死过去好几次……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古日连明的声音再次哽咽,萨日娜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我们抱头痛哭……以为天都塌了。在黎部暂时安顿下来,想等金牧病好点,再想办法打听你的下落,或者……回羽陵部废墟看看。可谁知道……祸不单行!”古日连明的语气变得沉重,“没过多久,黎部和邻近的乙室部因为草场和水源爆发了大规模冲突!战火又起!打得昏天黑地!”

“我们这些外人,夹在中间,根本无处容身。混乱中……金牧……金牧他……”古日连明看向金牧,眼中充满了愧疚,“混乱中,小金牧和我们跑散了!我们找遍了黎部周围,都没找到!当时兵荒马乱,尸横遍野……我们以为……以为这孩子也……”金牧站在一旁,眼圈发红,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姑父不必自责。

“后来……”古日连明叹了口气,“就在我们走投无路,差点死在乱军之中时,耶律阿保机……当时他还是王子,带着他的亲兵来平乱。他认出了我……知道我打铁的手艺在草原是数一数二的。他……他救了我们,还有一些在战乱中活下来的零散牧民。”

“他表面上对我们很客气,说感念我父亲古日连章当年的些许情谊。他给我们提供了食物和庇护,但……也提出了条件。”古日连明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隐忍,“他要我为他的军队效力。他说乃蛮部这里有上好的铁矿,让我带着愿意跟随的人到这里来,专门负责为他打造兵器、马镫、铠甲……承诺给我们衣食无忧,并保证安全。”

“我们……我们当时还能有什么选择?”古日连明苦笑一声,“羽陵部没了,家没了,儿子……生死不明,很可能死了,金牧也丢了……我们两个老家伙,带着几个残兵,能去哪里?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也为了万一你还活着,能有个地方让你找到我们……我们只能答应下来,跟着他的人,来到了这乃蛮部。”

“这些年……”古日连明环顾着这虽然宽敞但处处透着监视意味的毡包,声音低沉,“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名义上,是阿保机大汗优待的贵客、匠师。实际上……不过是高级些的囚徒罢了。巴哲尔那肥猪,就是阿保机放在这里看管我们的眼睛和恶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不得随意离开。每年,阿保机会派人送来一些赏赐,也运走我们打造的兵器。生活……确实衣食无忧,甚至比很多普通牧民要好。但……这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一天不惦记着你……想着你是不是还活着……活在哪……受着什么苦……”

古日连明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心酸:“你娘的病根,就是在那段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的日子里落下的。风寒咳嗽,天气一变就发作……这次要不是你及时派田神医来……”他看向顾远,眼中充满了后怕和感激。

金牧适时地补充道:“姑父姑母,你们放心!兄长现在有能力了!他一定会把你们接回去,好好奉养!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们!”

顾远听着父母的讲述,心如刀绞。他能想象到父母这些年是如何在绝望的等待和屈辱的监视中度过的。他紧紧握住父母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和冰冷的杀意:“爹,娘,你们放心!儿子回来了!从今以后,再没有人能把你们当囚徒!阿保机也不行!巴哲尔……他已经用他的愚蠢和贪婪,付出了血的代价!儿子会风风光光地把你们接回辽东!让你们安享晚年!看着寤儿、赫儿、宁儿长大成人!看着我们羽陵部、古日连部重新崛起!”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滔天的气势。古日连明和萨日娜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已然成为一方枭雄的儿子,看着他眼中那份睥睨天下的自信和守护至亲的坚定,积压了十八年的阴霾和屈辱,在这一刻,终于被强烈的希望和巨大的骄傲所驱散!

毡包里,炉火噼啪作响,温暖如春。祖孙三代紧紧依偎在一起,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劫后余生的泪水中重新凝聚,比炉火更加炽热,比精铁更加坚韧。窗外,乃蛮部的夜空依旧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但在这小小的毡包内,一个破碎了十八年的家,终于重新找回了它的根基和温暖。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与阴谋,但此刻,唯有团聚的喜悦与血脉相连的力量在静静流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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