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严星楚的眉头随着阅读越皱越紧,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冷厉,最后几乎凝成了寒冰。
“叶泰……北方……”严星楚低声念着绢布上的关键词。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兴礼,眼中尽是寒意:“天阳城的人暴露了,有人受伤!叶泰这条毒蛇,看来是盯上我们了!”
皇甫辉心头一紧。
他虽然不知道是何人,但知道那是星楚大哥安插在东夏心脏的尖刀!
周兴礼脸色也异常凝重:“叶泰此人,心狠手辣,心思缜密,是皇城司新晋的实权人物。他盯上了我们的人,麻烦大了。”
严星楚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复杂的弧度,“我们有人混进了禁军神机营,当了个百户官?还救了副将的命?”
说着将绢布递给周兴礼:“你看看。”
周兴礼快速浏览一遍,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当真是……福将?”
“福将?”严星楚冷哼一声,眼神锐利,“这位置是福是祸还难说!神机营掌管禁军火器,位置要害!他一个初来乍到、毫无根基的百户,又是从巡城司调过去的,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他那点脑子,怎么玩得过天阳城里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
他来回踱了两步,猛地停下:“立刻传信!用最紧急的渠道!”
周兴礼立刻铺纸研墨。
严星楚口述,语气又快又急:
“天阳城人员:叶泰既疑,务必蛰伏!保命为上!非十万火急,不得妄动!首要任务:查清北上缘由!自身安危为重!”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曹百户,给老子当好了!别得意忘形!要是被人揪出来,连累了兄弟们,老子剥了他的皮!”
周兴礼运笔如飞,将严星楚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下。
“另外,”严星楚看向周兴礼,眼神幽深,“周佥事,动用我们在天阳城能动用的所有力量,给我盯紧皇城司,特别是叶泰!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他们提供有限度的支援,但绝不能暴露!”
“属下明白!”周兴礼肃然应道,他知道,天阳城那边的无声战场,骤然升级了。
严星楚走到窗边,看着武朔城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眉头紧锁。
武朔城的棚户区在改造,人力耕车在赶制,王东元在呕心沥血……北境在艰难地恢复元气。
可天阳城那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却比草原上的恰克铁骑更让他感到沉重。
曹大勇那个憨货……希望他真有点狗屎运吧。
武朔城的夏天,在紧张与忙碌中飞快流逝。
劝农司衙门俨然成了城中最“热闹”的所在。
王东元以其近乎苛刻的急迫和严星楚赋予的绝对权威,将整个武朔城的文官系统催得如同上了发条的陀螺。
荒地详图、土样分析、老农问询、良种寻访……一道道命令如同雪片般飞出,各衙署的主官们叫苦连天,却无人敢懈怠半分。
城西巨大的工坊区,日夜炉火不息。
木屑纷飞,铁锤叮当。
王同宜虽然年轻,却继承了父亲的动手能力。
他带着一群被朱威从窝棚区“淘”来的半路工匠,以及工匠营被“强征”来的熟手,对照着父亲绘制的图纸,日夜赶工。
第一架粗糙却结构完整的人力耕车骨架终于立了起来。
当王同宜亲自踩动踏板,看着那经过齿轮传动、略显滞涩但确实能带动犁铧缓缓前行的机构时,围观的工匠们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王东元站在一旁,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连日来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这笨重的木铁造物,承载着北境无数荒原变粮仓的可能。
朱威那边,棚户区的改造却因工匠短缺而进展缓慢。
看着被王东元“抢走”的工匠,再看看怨气渐生的流民,朱胖子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他一边骂骂咧咧王东元是“阎王催命”,一边只能咬牙执行严星楚的指令,优先疏通防火通道和排水沟渠,同时像筛沙子一样继续在窝棚区里搜寻漏网的手艺人,效率自然大打折扣。
直到西夏那边传来消息,吴砚卿捏着鼻子同意了严星楚“以工代赔”的方案,五十名来自安靖城的熟练工匠即将抵达,朱威才像久旱逢甘霖般,长长舒了口气。
严星楚坐镇卫衙,如同定海神针。
他一面批阅着洛天术从归宁送来的水利工程进展和隆济、云台等地恢复情况的报告,一面处理着田进、赵兴等人关于军务的请示。
当王东元呈上第一架人力耕车时,他亲自下令,从军器局有限的铁料中再挤出一部分,优先供应人力耕车所需的关键铁件。
同时,第一批按王东元指点、高价从外地购回的耐寒良种,已经分发下去,在选定的试验田里播下了希望。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止息。
周兴礼以郡城卫衙署为节点,重新编织着武朔城乃至沟通起北境的情报网络。
他手段老辣,恩威并施,很快稳住了因前期离任而有些涣散的谍报司人心。
西夏纵火案虽然暂时以吴砚卿的“赔偿”告一段落,但周兴礼并未放松对城内各方细作的监控。
皇甫辉每日跟随周兴礼左右,目睹着这位谍报老手如何从街头巷尾的闲谈、商旅行人的异常的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构建起一张无形的警戒之网。
少年眼中的世界,变得更加复杂而深邃。
这一日,周兴礼将一份新的密报呈到严星楚案头。
武朔城卫衙的书房里,烛火摇曳。
周兴礼垂手肃立,看着严星楚捏着那份刚送来的密报。
密报内容很简短:谢至安为皇甫辉挑选的二十名军侯系年轻子弟,已自红印城出发,不日将抵武朔城。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