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耕…之…地…非…弃…地…”
(休耕的土地并非被抛弃…)
“…乃…蓄…力…待…发…之…时…”
(乃是蓄力待发之时…)
“…轮…迹…所…至…生…生…不…息…”
(轮作的痕迹所到之处,生生不息…)
休养?轮作?菽豆养地?薯类耗力?轮迹?生生不息?
草叶如遭雷击!她猛地看向秦霄!秦霄依旧昏迷濒死,但那断断续续的意念,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照亮了她心中关于土地的所有困惑!原来大地也会疲惫!也会受伤!也需要喘息!原来那被血浸透而长出新草的土地,并非吉兆,而是被强行喂食了“死亡之肥”,如同饮鸩止渴!真正的生机,在于休养,在于轮替,在于顺应土地的呼吸!
“疤脸!石猴!过来!”草叶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她指着脚下那片深褐肥沃的血沃之地,又指着旁边那片板结灰白的死地,再指向远处那片未被战火波及、却因反复耕种而略显贫瘠的西坡沃土点(蚁穴沃土工程区域),最后指向深藏于鹰喙崖腹中和寒潭底部的种子!
“执火者大人又给了指引!”草叶的声音响彻残破的沟壑,“土地!不是取之不尽的!它会累!会伤!也会死!”
“看看这里!”她指着血沃之地,“被血浸透,草是长了!但这草…带着杀伐气!这地…是被毒药喂肥的!长不出养命的粮食!”
“再看看这里!”她指着板结死地,“被我们反复踩踏、挖掘、榨取…它死了!寸草不生!”
“还有西坡!那些被我们精心养护的蚁穴沃土点…如果我们一直不停地种薯块…它也会被榨干!变成死地!”
疤脸和石猴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土地…也会死?这观念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潭。
“那…那怎么办?”石猴下意识地问。
“休养!轮作!”草叶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执火者说:让疲惫的土地睡觉!让受伤的土地养伤!”
“从今天起!划分土地!”
“第一块:这片被血浸透的‘凶地’!不种任何粮食!只种…种苦艾!种驱虫草!让它用草木之力,慢慢化解地里的杀伐戾气!至少…休养三年!”(“…凶…地…植…秽…草…化…戾…气…三…载…”)
“第二块:这片被踩踏榨干的死地!彻底休耕!撒上腐叶!引来蚯蚓蚂蚁!不种!不看!不踩!让它自己慢慢缓过来!五年!十年!直到它重新变软变肥!”(“…死…地…弃…之…不…扰…待…其…自…苏…”)
“第三块:西坡那些还能用的沃土点!今年…不种薯块!种…种菽豆!”草叶的声音带着激动,“执火者说!菽豆的根是宝!能自己养肥土地!让土地一边休息一边变肥!”(“…沃…土…轮…种…菽…豆…豆…根…养…地…”)
“第四块:沟壑深处那片被我们放弃的苗田…清理干净!撒上腐叶草木灰…明年…明年等寒潭里的薯种解冻…种薯块!”(“…苗…田…清…理…蓄…肥…待…薯…”)
“还有!以后所有的地!种一年薯块!第二年就必须种菽豆!或者干脆休耕!让土地喘口气!这叫‘轮作’!让生机的轮子转起来!永不停止!”(“…薯…一…载…菽…一…载…或…休…一…载…轮…转…不…息…”)
疤脸听着这前所未有的规划,看着草叶在地上划出的地块,眉头紧锁。让土地“睡觉”?放弃能种粮食的地?种那不知道能不能吃的菽豆?这简直是…拿部落最后的生机开玩笑!
“草叶!你疯了!”疤脸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现在是什么时候?穴熊还在外面虎视眈眈!我们的人饿得眼睛都绿了!你跟我说把好地空着?种豆子?等明年?我们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
“不这样做!我们就算熬过了穴熊!也会死在自己手里!”草叶寸步不让,眼中是执火者点燃的智慧之火,“看看这片血沃之地!看看这片死地!这就是杀鸡取卵的下场!疤脸!你想让我们的孩子,以后只能在毒土和死地上刨食吗?你想让鹰喙崖和寒潭里的种子,最后也烂在贫瘠的土里吗?!”
“你…”疤脸语塞,看着草叶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再看看脚下那片被血水滋养出的诡异嫩草和旁边寸草不生的死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握紧了石斧,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
石猴却猛地蹲下身,抓起一把血沃之地的深褐色泥土,又抓起一把旁边死地的灰白泥土。深褐土湿润、松软、带着微腥的生命气息;灰白土干燥、板结、死气沉沉。他抬头,看向草叶,眼神亮得惊人:“草叶姐!我信执火者!也信你!怎么干?你说!”
草叶看向石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不再理会疤脸的沉默,立刻指挥仅存的、还能行动的人:
1. **凶地净化:** 清理血沃之地表层的杂草和污秽,深翻土地(避开未腐烂的尸体残骸),撒上大量收集来的苦艾草、驱虫香草种子(或移栽幼苗),覆盖一层薄土。立下醒目标记(“…立…石…为…界…刻…凶…字…禁…入…”)。
2. **死地封存:** 用荆棘和石块,彻底围住那片板结死地。严禁任何人踏入、踩踏。任由风吹雨打,自然恢复(“…荆…棘…封…锁…弃…之…不…顾…”)。
3. **沃土轮种:** 清理西坡沃土点残留的薯苗根茎和杂草。将抢救回来的微霉菽豆种子(经草木灰处理、阴干后尚存生机的部分),按照秦霄之前指导的播种方法(“…穴…播…深…度…一…指…距…离…半…步…”),小心地点种下去。覆盖薄土,利用“晨露润根”残留的芭蕉叶提供微遮阴保湿。
4. **苗田蓄肥:** 清理沟壑深处废弃的苗田,深翻土地,埋入大量收集的腐叶、草木灰、甚至…少量无霉变的动物粪便(“…秽…物…深…埋…沃…田…”)。同样立标记,待用。
当最后一块标记着“菽豆轮作”的木牌插在西坡沃土点上时,夕阳的余晖正艰难地穿透弥漫的硝烟,洒在残破的沟壑上。疤脸站在胸墙残骸上,望着远方穴熊营地重新燃起的篝火,沉默如山。他最终没有阻止草叶的行动,但眼中的疑虑和沉重并未散去。
草叶疲惫地坐在秦霄身边,看着西坡那新翻的、撒下菽豆种的土地,又看向被荆棘封锁的死地和刻着“凶”字的净化之地。她轻轻握住秦霄那只冰凉的手,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希冀:
“执火者大人…您看见了吗?休耕的标记…轮作的豆种…我们…埋下了…”
“土地…会记住我们的选择吗?会…给我们时间吗?”
秦霄毫无回应,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只有那紧锁的眉心,在残阳的余晖中,如同大地上第一道休耕的犁痕,沉默地刻印着关于生养与掠夺的永恒天问。
第六十八个绳结,浸染着菽豆种子的微腥、腐叶的土腥、苦艾草的苦涩与荆棘尖刺的冷硬,被草叶用沾满泥土与血汗的手指,无比郑重地系在绳串上。它铭刻着“休耕轮迹”这超越眼前存亡的土地觉醒,更铭记着在血火废墟之上,为大地之母抚平伤痕、埋下生生不息火种的悲悯抉择。
休耕之地,荆棘为篱,静待时光流转。
轮作之田,菽豆初种,暗藏养地玄机。
凶地秽草,苦艾森森,默化杀伐戾气。
而沟壑之外,穴熊部落的篝火舔舐着夜空,如同窥伺的兽瞳,等待着下一次将休耕之梦彻底焚毁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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