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主高纬的怒火,在杀了斛律光之后,依旧如汹涌的暗流,在心底翻涌不息。
那股恨意,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让他觉得唯有将斛律氏一族连根拔起,方能解心头之恨。
这日清晨,天色尚带着几分朦胧,梁州城门在晨曦中缓缓开启。
一队骑兵如黑色的闪电,风驰电掣般闯了进来。
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扬起一路尘土。
为首的使者高举着诏书,声如洪钟:“奉旨处死反贼之子斛律武都!”
那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威严与不容置疑。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如同闪电划破夜空,斛律家长子的头颅便滚落在尘埃之中,鲜血溅了一地,染红了那片土地。
与此同时,在通往幽州的官道上,三百里加急的驿马如离弦之箭,向着幽州狂奔而去。马背上,中领军贺拔伏恩紧紧握着缰绳,手心里满是汗水。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铠甲里的匕首,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稍稍镇定了一些。
他转头对副将说道:“这次要是让斛律羡跑了,你我脑袋都得搬家。斛律家在幽州根深蒂固,咱们可得小心行事。”
副将紧张得直咽口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将军,听说幽州兵都是斛律家带出来的,他们对斛律家忠心耿耿,咱们此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报——!”
幽州城门的卫兵跌跌撞撞地冲进刺史府,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大人不好了!朝廷使者内穿铠甲,马匹浑身是汗,看着像来者不善啊!”
斛律羡正坐在书房中批阅公文,手中的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听到卫兵的禀报,他笔都没停,只是淡淡地说道:“天子使者也敢怀疑?
开城门!”
那声音沉稳而坚定,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幕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声音颤抖地说道:“大人三思啊!
您女儿是皇后,七个儿子尚公主,这等显赫的身份,本就招人嫉妒。
如今朝廷使者来势汹汹,怕是来者不善啊。”
斛律羡苦笑着整了整衣冠,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与决绝:“正是如此才更要去。
我若反抗,反倒坐实了谋反罪名。我斛律家世代忠良,岂能因我一时冲动,坏了家族的名声。”
城门外,贺拔伏恩见吊桥缓缓放下,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高声宣读诏书,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手指却始终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斛律羡静静地听完诏书,没有丝毫的反抗,主动伸出双手,说道:“臣,领罪。”
那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惊,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刑场上,细雨如丝,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打湿了地面,也打湿了人们的心。
斛律羡望着刽子手手中的鬼头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在雨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嘲讽:“当年我爹说‘满招损’,我还笑他迂腐,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长子,眼中满是慈爱与愧疚:“记住,下辈子别把女儿嫁进皇宫。
这宫廷,看似繁华,实则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消息传到长安时,韦孝宽正在与友人对弈。
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局势胶着。
探子匆匆赶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韦孝宽听后,猛地一摔棋子,棋子散落一地,他兴奋地说道:“好!
立刻飞鸽传书给陛下!”
那眼神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
周武帝宇文邕接到密报,顿时龙颜大悦,当场赏了传令兵十两金子。
他拍着桌案,对着群臣说道:“诸位看见没有?
高纬这是在自毁长城啊!
斛律氏一族乃北齐的栋梁之材,如今却被高纬自断臂膀,北齐的灭亡,指日可待!”
大臣们纷纷举杯,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恭喜陛下,齐国的死期不远了!
陛下英明神武,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都说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可这“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戏码,从来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北齐后主高纬的后宫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场暗潮汹涌的争宠大戏。
斛律皇后相貌平平,本就不得君王欢心。
平日里,她只能在这深宫之中,守着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默默地等待着君王的垂怜。
这日,她正在窗前绣花,针尖在锦缎上穿梭,仿佛在编织着自己的命运。
突然,针尖一滑,扎破了她的手指,一滴鲜血滴落在锦缎上,晕染开来,如同一朵盛开的红梅。
“娘娘,您兄长谋反事发了!”
宫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恐。
斛律皇后手里的绣绷“啪”地掉在地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满是绝望。
果然,午后圣旨就到了:“废后斛律氏,即刻迁居冷宫。”
那冰冷的声音,如同判官的宣判,将她打入了无尽的深渊。
胡太后在佛堂中,捻着念珠,口中念念有词,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与无奈。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哀家这些年...终究是亏待了皇帝。”
贴身嬷嬷凑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道:“太后,陇东王家的小姐,今年刚及笄,长得花容月貌,才情出众,不如接进宫来,或许能博得皇帝的欢心。”
太后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快接进宫来!
哀家倒要看看,这王家小姐有何过人之处。”
当盛装的胡家女儿踩着金线绣鞋迈进殿门时,高纬正在喂笼中的画眉鸟。
那少女杏眼桃腮,肌肤胜雪,身姿婀娜,宛如春日里最娇艳的海棠,美得让人窒息。
她的出现,仿佛一道阳光,照亮了这阴暗的宫殿。
“臣女拜见陛下。”那吴侬软语,如同春风拂面,听得皇帝骨头都酥了半边。
高纬手中的鸟食撒了一地,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在那华丽的宫廷深处,一边是新人笑靥如花,欢声笑语仿佛能穿透宫墙;
另一边,弘德夫人穆舍利的寝殿内,却是一片阴霾。
只听“啪”的一声,胭脂盒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那鲜艳的胭脂如同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渍。
乳母怀抱着小皇子,小心翼翼地轻声劝道:“夫人,您且宽心呐。
皇上到底还是把大皇子交到您这儿了……”
穆舍利猛地转过身,双眼圆睁,怒不可遏地打断道:“交给那废后抚养!
这分明是狠狠打了我的脸!”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果不其然,次日,两道圣旨如惊雷般在宫中炸开。
一道册封胡氏为昭仪,另一道则命斛律氏抚养皇长子高恒。
宫人们私下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听说废后抱着小皇子哭了一夜呢……”
这深宫里的女人啊,命运就如同御花园里那随风摇曳的秋千架。
今日,或许能被推上青云,享受那至高无上的荣耀;
明日,却极有可能重重摔进泥里,满身狼狈。
谁也不曾料到,在这看似死局的棋盘上,斛律氏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接住了那颗最为关键的棋子。
仅仅过了半年,这孩子便被立为皇太子。
要说这斛律皇后刚被废黜,按照常理,本该轮到穆夫人上位,坐上那皇后之位。
可谁能想到,半路竟杀出个胡昭仪,如同横空出世的一颗流星,打破了所有的计划。
这下可好,穆氏平白无故多了个死对头,心中的怨恨如同野草般疯长。
胡太后眼见形势不妙,心中顿时打起了如意算盘。
她坐在华丽的宫殿中,眉头紧锁,心中暗自琢磨:“我这侄女要是能当上皇后,穆氏那个干娘陆令萱肯定要闹翻天。
这穆氏本就野心勃勃,若再让她得势,这后宫可就再无我立足之地了。”
想到这里,胡太后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精心挑选了厚礼,提着便匆匆去找陆令萱套近乎。
她一见到陆令萱,便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道:“姐姐啊,咱们姐妹相称如何?
以后在这宫中,也好有个照应。”
陆令萱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心中直犯嘀咕:“这太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平日里也没见她这般亲近我。”可架不住胡太后软磨硬泡,再加上胡昭仪正得圣宠,她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陆令萱转身便去找祖珽商量:“这事儿您看怎么办?
太后都开口了,咱们也不好拒绝啊。”
祖珽捋着胡子,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既然太后都发话了,咱们就顺水推舟吧。
说不定,这还能给咱们带来些好处呢。”
两人一合计,便跑去跟齐主高纬进言。
高纬本就耳根子软,听他们这么一说,果不其然,胡昭仪顺利当上了皇后。
这胡皇后也是个聪明人,深知自己能坐上这皇后之位,全靠姑母的扶持。
夜里,她躺在龙床上,身姿婀娜,轻声细语地对皇帝说:“陛下啊,太后毕竟是您的亲生母亲,之前那些嫌隙,就让它过去吧。
如今,您该把太后接回来奉养才是。”
这话正中高纬下怀。他本就对之前的嫌隙有些愧疚,如今听爱妻这么一说,当即拍板:“爱妃说得对,是该把母后接回来奉养。”
就这样,母子、姑侄热热闹闹地团聚了。
胡太后这招确实高明,可惜啊,这深宫里的风云变幻莫测,好景终难长久。
这如意算盘打得再响,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而那阴柔狡黠的穆夫人,平白丢了后位,心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她一把扯住陆令萱的袖子,眼泪夺眶而出,哭喊道:“母亲如今眼里只有胡氏,倒把亲女儿当抹布扔了!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胡氏?”
陆令萱拍着她的手背,长叹一口气,说道:“傻丫头,急什么?
这深宫里的局势,瞬息万变。不出半年,准保让你风风光光坐回中宫。”
穆氏甩开手,眼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砸,哭诉道:“母亲尽说漂亮话!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拿糖人哄我呢?
这深宫里的规矩我懂,一旦失势,想要再翻身,谈何容易。”
见女儿真恼了,陆令萱竟指天发誓:“要是诓你,教我烂了舌头去!
你就等着瞧吧。”
穆氏将信将疑地擦了擦泪,心里却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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