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二柱子揣了把刀,想把香炉扔到河里。可刚把香炉搬上三轮车,那魂火就缠了上来,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烧得他大腿火辣辣地疼。他咬着牙发动车子,没走多远,三轮车突然熄火了,怎么踩油门都没用,车底下却冒出缕缕青烟,闻着像烧电线的焦糊味。
他下车一看,车底的油箱竟自己裂开了,漏出的汽油在地上积成一滩,被那绿火苗一点,\"轰\"地烧了起来。火苗窜起丈高,却偏偏绕着他走,只把三轮车烧得噼啪响,连他的裤脚都没燎到。
\"你到底想咋样!\"二柱子对着火苗吼,胳膊上的缠枝莲疹子已经蔓延到脖子,疼得他直抽气。
火苗突然往镇上的方向飘,像是在引路。二柱子没办法,只能扛着发烫的香炉跟在后面。走在街上,街坊邻居见了他都躲着走,说他身上一股死人味,脸也青得像刚从坟里爬出来。有小孩指着他喊:\"叔叔身上着火了!\"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影子在太阳底下竟冒着绿幽幽的烟,像块烧着的炭。
到了镇派出所门口,那火苗突然钻进香炉里。香炉\"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炉口朝上,里面的魂火突突地跳,像在敲门。二柱子这才明白,这土地爷是逼着他自首。
他捡起香炉,刚要往里走,背后突然有人拍他肩膀。回头一看,是王瞎子,手里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穿上吧,遮住疹子,别吓着官差。\"
二柱子接过布衫穿上,布料碰到皮肤,灼痛竟减轻了些。他扛着香炉走进派出所,值班的警察见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你干啥的?\"
\"我......我自首。\"他把香炉放在桌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挖了国宝,这香炉......是土地爷的......\"
警察以为他是疯子,刚要盘问,那香炉突然自己转了个圈,炉口对着墙上的国徽,里面的魂火\"腾\"地窜起,在半空凝成个\"土\"字,闪了三下就灭了。桌上的香炉瞬间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个普通的黄铜炉,鎏金掉了大半,鸽血红珠子也成了暗淡的石粒,看着就像件不值钱的老物件。
\"这......\"警察愣住了,拿起香炉看了看,底座上果然刻着模糊的\"大明宣德\"四个字。
二柱子蹲在地上,突然觉得浑身一轻,胳膊上的灼痛全没了。他撸起袖子,疹子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个疤痕都没留下,就像从没疼过一样。
四、归位
文物局的专家来了,鉴定说这香炉确实是明代的,是当年土地庙的镇庙之宝,至于为什么会自己发光、还能烧人,谁也说不清楚。二柱子因盗掘古文化遗址被判刑,关进监狱的那天,他看见王瞎子站在高墙外,手里拄着枣木拐杖,拐杖头竟和他挖出来的香炉底座一模一样。
\"好好改造,\"王瞎子的声音隔着铁门传进来,\"出来了,去后山看看。\"
三年后,二柱子刑满释放。他先回了趟村,村里的人说,他被抓走没多久,王瞎子就在后山没了,临死前让人把他葬在土地庙遗址旁边,还说要看着新庙盖起来。
二柱子买了些香烛,往后山走。山坳里果然热闹,文物局的人在修土地庙,几个老石匠正在刻香炉,刻的正是他挖出来的那只。看见他来,领头的老石匠招招手:\"你来啦?王大爷临终前说,让你帮忙把香炉安上去。\"
他走过去,接过那只复制品香炉。香炉是青石做的,沉甸甸的,摸着却不烫,反而带着点温润的凉意。安在供桌上时,他突然看见香炉里飘起缕青烟,在阳光下聚成个模糊的人影,穿件土布褂子,拄着枣木拐杖,冲他笑了笑,就散了。
那天下午,新落成的土地庙前烧起了第一炷香。二柱子跪在蒲团上,看着青烟笔直地往上飘,突然明白王瞎子是谁了。那老光棍一辈子没娶媳妇,守着塌了的土地庙过活,手里总攥着块枣木疙瘩,原来他早就把自己的阳气渡给了土地爷,成了半个地仙。
下山时,二柱子看见几个小孩在山坳边玩,其中一个指着土里的什么东西喊:\"有金子!\"他走过去一看,是颗金红色的小珠,像他当初流脓凝成的那种。他把珠子捡起来,埋回土里,上面种了棵野蒿。
\"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他对小孩们说,\"得好好守着。\"
风吹过,野蒿的叶子沙沙响,像谁在点头。二柱子摸了摸心口,那里再也没疼过,只是偶尔闻到檀香,会想起那个绿幽幽的魂火,想起王瞎子的蓝布衫,想起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拿了,就得用魂魄来还。
后来,镇上的派出所多了块展板,上面贴着那只金香炉的照片,旁边写着行字:保护文物,就是护住老祖宗的魂。来看展板的人里,总有个穿蓝布衫的中年人,站在那里看很久,像在赎罪,又像在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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