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华回武当山的路,走了整整半月。
韩立与萧悦没再耽搁,离京次日便快马加鞭。路过韩家庄时,韩立本想拐进去看看念霜,却见庄外挂着白幡,村口老槐树下,几个妇孺正抹着泪说话。他心头一沉,勒马跳下去问了才知,半月前庄里遭了一伙蒙面人的洗劫,念霜为护着药箱里的草药——那是她攒着要给邻村张阿婆治咳疾的——被推倒在门槛上,磕到了后脑,没等郎中赶来就去了。
韩立站在念霜家破败的院门前,手里那包从南疆带的苦丁茶沉甸甸的。小丫头去年还拉着他的袖子,仰着小脸说“韩哥哥,等你回来教我认草药呀”,如今院里的那丛薄荷倒是长得旺,却再没人蹲在旁边数叶片了。
萧悦在他身后站了许久,递过来一壶酒。韩立没接,蹲下身把苦丁茶埋在了薄荷丛下,土培得细细的。“走吧,”他站起身时声音有些哑,“回山。”
快到武当山时,远远就见山门处立着个人影,青布道袍,背着手望着山道,是清玄真人。韩立与萧悦翻身下马,刚要行礼,清玄真人却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眉头微蹙:“你们二人,身上怎有血魔余气?”
两人这才想起,屠千劫虽灭,《血魔经》却被韩立贴身收着,那邪物的气息怕是染了些在衣袍上。韩立将京华秘库的事简略说了,又取出《血魔经》递过去。经书被追风剑镇了这些时日,封面的血色纹路淡了些,却仍透着股阴冷。
清玄真人接过经书,指尖在封面上拂过,叹了口气:“此物戾气太重,需得镇在藏经阁地脉深处。你们随我来。”
藏经阁在武当后山,需过三道石梁,绕九转云梯。阁内常年有三位长老驻守,见清玄真人带着韩立二人进来,且神色凝重,都起身迎了上来。清玄真人没多言,引着他们往阁楼最下层走,那里地面铺着青黑色的石板,石板缝隙里渗着丝丝寒气——底下就是武当山的地脉龙眼。
“将经书放在龙眼石上。”清玄真人指着中央那块凹陷的青石。韩立依言放下,刚松手,就见青石上突然亮起淡金色的纹路,像藤蔓似的缠上经书,《血魔经》上的血色纹路猛地缩了缩,竟不再挣扎。
“这就成了?”萧悦凑过去看了看,没见什么动静。
“地脉正气能压制邪祟,可也只能暂镇。”清玄真人眉头没松,“血魔功流传百年,根基太深。当年武当祖师虽重创血魔,却没能彻底除根,如今屠千劫虽死,谁知道还有没有藏着的余孽?”他转头看向韩立,“你那追风剑能引祖师残魂,此事非同小可。往后行事,需得更谨慎些。”
韩立点头应下。他知道清玄真人的意思,追风剑的秘密一旦传开,江湖上觊觎的人绝不会少。
三人刚出藏经阁,就见一个小道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到清玄真人就喊:“师父!山下有人求见,说是……说是南疆万毒谷来的。”
“万毒谷?”萧悦愣了一下,“苏轻晚?”
韩立也有些意外。按说万毒谷刚经历变动,苏轻晚该留在谷中整顿,怎么会突然来武当山?
“让她上来吧。”清玄真人沉吟了片刻。
没过多久,就见山道上
鬼面使者没再急着动手,只是站在原地,银色面具在火把的光线下泛着冷光,那双透过面具孔洞的眼睛,像淬了冰的刀子,落在韩立手中的追风剑上。
“这剑倒是块好材料。”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了些,“可惜,落在了你手里。”
“你到底是谁?”韩立强压下体内翻涌的毒性,握紧追风剑,“阴罗教的余孽?还是血魔的走狗?”
鬼面使者似乎被“血魔的走狗”这话刺了一下,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凌厉:“血魔?不过是教主当年养的一条狗罢了,也配让我做走狗?”
教主?又是教主。韩立心头一沉,看来这背后的“教主”才是真正的大头。
“别跟他们废话了,使者!”旁边那个沙哑声音的黑衣人急道,“杀了他们,咱们好赶紧去武当山拿《血魔经》!”
鬼面使者没理他,目光仍在韩立身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剑交出来,再说出《血魔经》的下落,我让你活着离开断魂崖。”
“要是我说不呢?”韩立挺直脊背,追风剑上的红光虽弱,却仍顽强地亮着。
“那你就只能死在这里了。”鬼面使者的声音里没了丝毫温度,身形一晃,突然消失在原地。
韩立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扑面而来。他想也没想,拉着萧悦和苏轻晚就往旁边躲闪。几乎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瞬间,一道黑影落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石地上“咔嚓”一声裂开一道蛛网般的裂缝——竟是鬼面使者一爪拍出来的。
“好快的速度!”萧悦惊出一身冷汗,逐电剑护在身前。
苏轻晚也玉笛横握,指尖扣着三枚银针,随时准备出手。
鬼面使者一击未中,再次扑来。他的身法快得离谱,在石室里留下数道残影,爪风四处弥漫,逼得三人连连后退。韩立三人背靠背站着,勉强抵挡,却根本碰不到他的衣角。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萧悦低声道,“他太快了,我们根本打不到他!”
韩立也知道,硬拼肯定不行。他眼角余光瞥见石室角落里堆着些干柴——大概是之前守在这里的人用来取暖的。他心里一动,对苏轻晚道:“苏姑娘,能不能让那些干柴烧起来?”
苏轻晚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可以试试!”她玉笛一转,笛音变得尖锐急促,指尖的银针同时飞出,精准地扎在干柴堆旁的火把上。火把被银针一撞,倒向干柴堆,“轰”的一声,干柴遇火就燃,瞬间烧了起来。
火焰越烧越旺,浓烟开始在石室里弥漫。鬼面使者的身法虽快,却也怕浓烟呛到,动作明显慢了些。
“就是现在!”韩立低喝一声,追风剑红光暴涨,朝着最近的一道残影刺去。这一次,他没留力,内力全灌注在剑上,红光穿透浓烟,竟真的刺中了东西。
“嗤”的一声,像是皮肉被刺穿的声音。
鬼面使者的身影从浓烟中显现出来,左肩被追风剑划了一道口子,黑色的斗篷被染红了一片。他低头看了看伤口,声音里带着怒意:“找死!”
他猛地一挥手,一股强劲的掌风拍出,将火焰和浓烟都扇向韩立三人。韩立三人被掌风逼得连连后退,萧悦没站稳,撞在石壁上,闷哼了一声。
鬼面使者趁机扑来,一爪抓向韩立的面门。这一爪带着劲风,避无可避。韩立咬了咬牙,索性不躲了,追风剑反手一撩,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就在这时,苏轻晚突然笛声一转,笛音变得婉转柔和。鬼面使者的动作猛地一顿,像是被笛声影响了心神。韩立抓住机会,追风剑往上一挑,“当”的一声,撞开了鬼面使者的爪子,同时剑柄一撞,正中他的胸口。
鬼面使者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银色面具上沾染了一丝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韩立的。
“你这笛子……”鬼面使者看向苏轻晚,声音里带着惊讶。
苏轻晚没说话,玉笛再次横在唇边,显然还想再吹。
鬼面使者却突然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他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铜铃,轻轻一摇。“叮铃”一声脆响,笛声瞬间被盖了下去。苏轻晚只觉脑中一阵剧痛,玉笛险些掉在地上。
“苏姑娘!”韩立急忙扶住她。
“这铜铃有问题!”苏轻晚忍着头痛道,“它能扰乱心神!”
鬼面使者拿着铜铃,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现在,没人能救你们了。”
就在这时,石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塌了。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孽障!竟敢在此作祟!”
声音落下,一道金光从石室门口射进来,直逼鬼面使者。鬼面使者脸色一变,急忙挥爪抵挡。金光与爪风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一个身着八卦道袍的老者从门口走了进来,须发皆白,手里拿着一把拂尘,正是清玄真人。
“师父!”韩立又惊又喜。
清玄真人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鬼面使者身上:“阴罗教的余孽,果然是你。”
“清玄老道,你倒是来得快。”鬼面使者冷笑。
“断魂崖异动,我岂能不来?”清玄真人拂尘一甩,“当年你叛出阴罗教,投靠血魔,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没想到竟还活着,还敢打武当山的主意!”
原来这鬼面使者是当年阴罗教的叛徒!韩立恍然大悟。
“当年之事,不必再提。”鬼面使者的声音冷了下来,“今日我就让你这老道士,死在这里!”他猛地冲向清玄真人,爪风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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