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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斯话音落下。
反弯刀沉默着,坑道里只有米兰达艰难的喘息声。
泰尔斯缓缓举起手,努力交涉:
“你看,我认识你,所以……”
“认错了,”极境刺客目光一变,冷冷否认,“我不是老板,也不开酒吧。”
啊?
泰尔斯顿时一怔。
“认,认错了?不不不,怎么可能?我对你这把刀可是……”
泰尔斯瞥了一眼被挟持的米兰达,正犹豫该怎么解释——咦?
那个瞬间,泰尔斯突觉不妥!
刀呢?
横在米兰达脖颈上的那把,弧度反弯的刀呢?怎么不见了?
如果没有那把刀,那他该怎么向她解释他们……
下一秒,他体内的狱河之罪爆燃而起!
寒冷的杀意通过地狱感官蔓延而来,激得泰尔斯汗毛倒竖。
“殿下!”
脱离挟持的米兰达转过身,急急提醒:
“小心!”
泰尔斯一个激灵,如梦初醒:
不止是刀。
人呢?
站在米兰达身后的反弯刀……不见了?
她哪去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难道自己不是一直盯着对方——操!
下一瞬,在狱河之罪的疯狂咆哮中,下意识想要后退的泰尔斯惊悚地发觉,神秘消失的怪异刀刃突兀出现,就在他眼前几寸!
糟糕,什么时候来的?
泰尔斯惊骇欲绝,死命缩头躲闪,却发现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他躲避不开!
对方这是蝙蝠侠的剧情杀,还是作弊开了隐身挂?
狱河之罪发出绝望的轰鸣,弥留之际,少年一边奋力动弹,一边胡思乱想。
但就在此时,一道凌厉剑光从他身后出现,后发先至,直扑势在必得的反弯刀!
呼!呼!
风声大作,激得泰尔斯耳膜疼痛。
但预想中的刀剑相交没有出现,
剑势一往无前,刀招却一晃即退。
刀风和剑光在空中交错而过,堪堪掠过泰尔斯的额头。
泰尔斯瞪大了眼睛,狱河之罪加强感官,让他在放慢的时间里看清:
反弯刀堪堪躲过夺命剑光,一个侧翻稳稳落地。
泰尔斯的身侧,一个身材瘦削,衣装朴素的邋遢剑手举起一柄满是锈迹的旧剑。
第一个回合就这样结束。
一刀一剑,围绕着王子的交锋兔起鹘落,无果而终,却惊得泰尔斯冷汗淋漓,体内狱河之罪躁动不安。
“藏得不错,剑手,”反弯刀抬起头来,面罩外的眼眸寒光闪闪,“差一点就干掉我了。”
不,差很多。
消瘦邋遢的卡西恩骑士站在泰尔斯身侧,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抱歉,泰尔斯殿下,伏杀失败。”
卡西恩心情凝重,心知刚刚的初次交锋,自己已然落入下风。
对手只为试探。
而自己却按捺不住,暴露埋伏。
加上那诡异的、突然消失在视野中的能力……
此乃前所未见的强敌。
要想活,就得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
“伏杀?”
反弯刀瞥了泰尔斯一眼,发出“我就知道你是在胡诌拖延时间”的不屑轻嗤。
“不不不……”
泰尔斯从刚刚的惊险中反应过来,来不及安慰自己,连忙摆手:
“卡西恩骑士,不是伏杀……这是,这是自己人……”
“既是自己人……”
卡西恩目光如剑,直逼刺客:
“那他为何不束手听令?”
反弯刀恍若不闻,纹丝不动。
“这个……”
泰尔斯顿时语塞,为难道:
“也,也不全是自己人,只是熟人,老熟人……总之,勋爵,老板,在动手之前,让我们先……”
泰尔斯回头看向反弯刀,但他立时一惊:
反弯刀她……
又消失了?
不是吧,还来——
下一秒,卡西恩眉头一皱,气势一变,长剑横拦胸前!
“右边!”
米兰达艰难地拾回武器,捂着一只眼睛,隔着老远大喊道:
“墙上!”
卡西恩面色一变,把泰尔斯拽到身后,长剑一指!
右侧坑壁上,一道平平无奇的阴影动了一下。
在三人凝重而惊疑的目光下,不知何时贴上墙壁,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反弯刀这才冷哼一声,慢吞吞地滑落地面,重新回到视野里,看向身后的米兰达:
“作弊不好。”
卡西恩盯着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的极境刺客,眼皮直跳,手中长剑越握越紧:
“确实不好。”
米兰达咬着牙,捂着眼晃了晃脑袋,似乎在忍受什么疼痛:
“非……常……不好。”
不知不觉间,埋伏与识破,匿踪与侦查,刺杀与反刺杀之间,三人的这一轮较量再度过去。
搞什么……
作为目击者,泰尔斯紧张地呼出一口气:
跟藏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不等到最后一刻和决胜之机,便绝不出手的约德尔不一样。
同为刺客,反弯刀在现身和藏身间来回转换,刻意施压挑衅,令对手在观之不及和惊疑不定间进退失措,比面具刺客更让人胆战心惊、后背发凉。
“卡西恩骑士,小心,除了擅长隐入视野盲区……”米兰达咬牙举剑,跟卡西恩一前一后堵住反弯刀,“他正面搏杀也很强。”
“很好,”卡西恩冷静开口,“比之洛桑二世如何?”
“比?”反弯刀不屑道。
极境骑士和极境刺客对视一眼,空气中杀机再现。
糟糕。
泰尔斯急得狠狠挠头。
不,不不不不……不该是这样的……这样下去非得两败俱伤不可……
“哦!老家伙——老板,你还记得吗?”
泰尔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
“你小时候还抱……额,还揍过我呢!”
什么?
此话一出,正积蓄气势,针锋相对的两位高手齐齐一顿。
“对,那天是复兴节,我肚子饿,溜进了后厨……结果被刚回来的老板你发现了,而你以为我偷了,偷了……”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一边回忆,一边抽出后腰的匕首:
“娅拉的东西。”
看见那枚匕首的特殊反光,反弯刀目光一动。
“谎言。”她冷冷道。
“还有你的刀!”
泰尔斯赶忙开口,赶在她再度消失前把话说完:
“你的这把刀,是她,是娅拉送你的生日礼物……你还有四把不同配重的备用刀,以应付不同场景,对吧?”
米兰达和卡西恩同时投来惊疑的目光。
但反弯刀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很好。
这是个好迹象。
“我知道,那年,老板你的老砍骨刀崩了大口,修不好,娅拉就想送你一套新刀,一套‘砍得更快’的刀……”
泰尔斯不敢拖延,努力斟酌着用词:
“这刀一开始只是个构想,落到铸造可不容易:形制独特,前宽后窄,反弯的弧度和刀肚的宽度、各部的比例、材料的选择……一切都需要精确计算和反复验证……”
他看着那柄弧度似曾相识的怪刀,感慨道:
“南街的卡拉奇是很利害的铁匠,他收了大钱,夸下海口,结果打了一年都没打出来,拖到你生日都过了……最后娅拉还是托艾德蒙的关系,找到矮人大师开的昂贵工坊才——”
“你。”
反弯刀突然开口,打断了泰尔斯。
她缓缓举刀,反弯而下的刀尖对准眼前的少年:
“你……”
卡西恩和米兰达齐齐蹙眉,蓄势待发。
但反弯刀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一心一意盯着泰尔斯。
她想起来了。
有一年,为了复兴节,落日酒吧下了血本,进了批上佳的艾伦比亚火腿。
可心细如发的她却发现,不知为何,仓库里的火腿们都在相继“消瘦”,仿佛有人每天都挑一块被切开的火腿,用极其锋利的刀刃片下薄薄一层,而且每次都换一块火腿来片,以避免被发现。
最终,管理账本的她忍无可忍,挥刀威胁贪吃的厨子兼弟弟不准再贪污店里的火腿。
那时,后者脸上的震惊、错愕、无辜和委屈,才让她明白了什么,决心守株待兔,逮住那个可恶的小偷。
当然,因为娅拉,小偷的惩罚从一刀割喉,变成了痛打屁股。
“是你。”
反弯刀目光冷酷地看着少年和他手上锋利又似曾相识的匕首:
“偷火腿的小鬼。”
米兰达和卡西恩同时向他看来。
感受到老板的眼神,泰尔斯下意识收起匕首,捂了捂屁股。
“对,我。”
他尴尬地挤出笑容:
“是我。”
反弯刀端详了他好一会儿,又看看一前一后两位对手,眼神逐渐凝重起来。
“他们叫你殿下……你姓璨星?”
“是的,我……”
泰尔斯突然想起萨里顿和复兴宫的“往事”,不由话语一滞。
“我……”
泰尔斯头疼不已: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原来我姓璨星。”
米兰达和卡西恩都严阵以待,静静等待泰尔斯交涉的成果。
但反弯刀不言不语。
她只是目光冰冷地盯着泰尔斯,且越来越冷。
不妙,套近乎好像没用。
泰尔斯眉毛直跳:
作为甚少露面的落日酒吧老板,老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冷,凶狠,拒人千里,兼讨厌熊孩子——明明他已经不是熊孩子了,是青少年了啊!
只能诉诸其他手段了。
当然,如果能说服对方放下敌意,乃至站到他这一边……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思考策略:
“听我说,老板,无论你是收了谁的钱,还是受了谁的嘱托来干这一票,我相信雇主事前都肯定有交待和顾忌,尤其事关翡翠城——”
“真是聪明。”
反弯刀冷笑着打断他,不再刻意掩盖自己清亮的嗓音:
“一个璨星,这么多年,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而她毫无察觉。
对方还巧之又巧地找上她的酒吧,傍上她的女儿?
这得是什么样的阴谋,才能把她也算计进去?
还有,这事,黑剑……那帮不知死活地卷进王室阴谋,要跟灾祸一较高下的乡巴佬雇佣兵,他们知情吗?
他们就是为这个王子,才来到黑街,打下地盘,创立黑街兄弟会的吗?
他们是又跟黑先知达成了协议?
还是跟复兴宫勾兑了关系?
却只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好一个黑剑。
反弯刀目光冷漠,手上弯刀轻转。
就该让魔能师再杀你一次——不,是再杀你的兄弟们一次。
“说起这个,老板啊……”
泰尔斯觉察到对方的态度渐趋不善,连忙转移话题:
“听说你和娅拉都搬了……落日酒吧换了人开……我还托了人去找你们……”
但他话未说完,就感到狱河之罪熊熊燃烧起来。
眼前的反弯刀没有消失,但她身形一动,向泰尔斯急速奔来!
泰尔斯倏然一惊。
“小心!”米兰达追向刺客,怒吼开口。
卡西恩顺势举剑。
眼见冲突再起,泰尔斯大惊失色:
“不——”
但他已经来不及了。
“退后。”
卡西恩沉着地遮护住泰尔斯,他看准对手的每一个细节,耐心地等待对方冲到眼前,才甩手挥出一记威势逼人的拦腰剑斩!
疾速而来的反弯刀瞳孔一缩。
下一秒,极境刺客足尖点地,身形不可思议地折跃而起,险之又险地闪开这凌厉的一剑,继续向泰尔斯而去。
但就在反弯刀闪过剑尖的一瞬,卡西恩仿佛未卜先知般垫步转腕,先前气势磅礴的剑招随即散去,化出一记隐藏已久的后手剑,直奔反弯刀的落脚点!
反弯刀心下一沉。
对方这记后手变招,预谋已久,时机角度都恰到好处。
令她避无可避。
果然,是极境的剑。
但是……
极境刺客放弃泰尔斯,回手一刀,向下斜压,堪堪顶住卡西恩的剑刃!
磅礴的力道令她闷哼一声。
反弯刀忍住从手臂传到胸腔的震颤和疼痛,就着卡西恩的剑势,蹬墙上顶,腾空一跃!
对手是毫无疑问的极境,唯一的美中不足是……
真业余啊。
反弯刀忍着疼痛,可惜地望了一眼下方的泰尔斯,冷冷想道:
会杀人不会?
若换了黑剑……
他大概会拿他自己乃至那个少年作饵,拼着自己受伤,人质遭挟,也要把这记夺命后手剑隐藏在更要命的地方,让反弯刀连防御和卸力的余地都没有,遑论借力突破。
只消一个回合,黑剑和她,敌我双方都得倒下。
然后,就得看谁倒得更彻底,或者谁先爬得起来了。
毕竟,要对抗极境,就不能怕死。
当然咯,若真换了黑剑来,她也不会蠢到跟那个天选煞星面对面,血换血,命抵命。
至于现在嘛……
反弯刀发狠伸手,不可思议地攀住墙上的一道缺口,凌空一荡,堪堪避开卡西恩回荡而来的后手一剑!
泰尔斯被按倒在地上,只来得及看见卡西恩的剑刃从头上划过,反弯刀的身影则从更高的头顶掠过,与目瞪口呆的他对视一眼。
下一瞬,极境刺客翻身而出,突破围堵,落在卡西恩和泰尔斯身后不远。
米兰达此刻才冲到泰尔斯身侧,把他护在身后。
“不愧是曾经潜入空明宫,逼得翡翠城换天易主的刺客。”
卡西恩压制住翻腾的气血,平抑呼吸,这才缓缓转身,严阵以待:
“你是罪在不赦的刺客之花,还是凶名赫赫的诡影之盾?”
反弯刀冷笑一声,她回过头来,目光冷厉。
“世上的刺客那么多,你就只认得萨里顿?”
卡西恩闻言皱眉。
须知从古至今——反弯刀不屑想道——数千年沧海桑田,那么多的刺客家族、帮派、团伙、组织,起起落落,生生灭灭……
而所谓刺客之花萨里顿,他们不过是运气更好、苟活更久的其中一支而已。
“至于诡影……一帮收钱办事的杀手罢了。”
反弯刀冷哼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也配叫刺客?”
卡西恩紧皱眉头。
“是真的吗?”
泰尔斯从肮脏的地上爬起来,坚持问出口:
“老板,十几年前,真是你杀了翡翠城的老公爵吗?”
反弯刀闻言瞥向泰尔斯。
泰尔斯咬牙道:
“你究竟受了谁的委托?或者谁的要挟?为什么?是因此才要隐姓埋名躲起来吗?这一次呢?又是为什么?”
反弯刀没有回答,她只是深深地看了被卡西恩和米兰达围护在中间的泰尔斯一眼。
“小鬼。”
她冷冷道:
“别再找我们。”
那一瞬间,反弯刀的话语如有生命般穿过空气,冷冷传进泰尔斯的耳朵,令他浑身一颤:
“除非你屁股又痒了。”
啊,屁股?
泰尔斯怔了零点几秒,他反应过来,连忙开口:
“等等,我只想——”
但下个瞬间,反弯刀就身形一闪,消失在转角处。
泰尔斯空举着手,怔怔地看着老板消失的地方。
但卡西恩纹丝不动,依旧死死盯着漆黑的坑道转角。
米兰达也捂着一只眼,咬紧牙关,丝毫不敢大意。
终于,在好几秒之后,卡西恩才缓缓放下长剑,望着手背处的一道新伤,眼神复杂。
“威胁感消失了,”他幽幽道,“至少附近是这样。”
米兰达闻言,终于松出一口气。
“操。”
她晃了晃脑袋,紧闭双眼,一剑拄在地上。
大敌甫去,沉氛未消,三人都没有说话,坑道安静了一会儿。
但不多时,泰尔斯和米兰达同时反应过来,急急齐声发问:
“一切还好吗?希莱呢?其他人呢?”
“殿下!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两人着急地各说各话,卡西恩却扭过头,凝重地看向坑道里的另一个角落。
“泰尔斯?”
一个颤巍巍的女声响起。
泰尔斯一个激灵,连忙转身:
“希莱?”
只见希莱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灯光里,她倚扶着墙壁,虚弱地向着泰尔斯的方向伸手:
“泰尔斯……是你吗?还有……卡西恩?”
“女士。”卡西恩恭谨行礼,却嗓音哽咽。
“太好了!”
泰尔斯快步上前,连途中踢飞了一只兀自颤动的假手都没有在意,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希莱:
“希莱你没事就好,否则詹恩怕是要——希莱?”
泰尔斯话语一颤。
在地狱感官的帮助下,他惊讶地看见:
希莱的眼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几乎盖住了从额头到颧骨的小半张脸。
“你的眼睛……你受伤了?她伤到你了?”
蒙着眼的希莱一颤,连忙松开他的手:
“不是!没什么,眼睛被灰尘和污水溅到了,眼疼,滴了点药水缓解,很快就好——对了,上面情况怎么样了?乍得维呢?”
“乍得维……乍得维……哦,乍得维还好……但是你……”
也许希莱自己看不见,但是……
泰尔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她的眼睛……
只见包裹着希莱双眼的绷带,上面染着斑斑血迹。
甚至有更多的猩红血色从绷带底下晕出,将绷带寸寸染红,煞是吓人。
她的眼睛,这是……
“没什么,”米兰达掠过泰尔斯身前,一把扶住希莱,为她打理形容,同时巧合地挡住他的视线,“袭击来的太猛,女士在躲避时不慎灰尘入眼,虽然不是大事,但难堪忍受,需要休息恢复。”
“对,我没事的,只是需要,需要休息……让卡西恩,让卡西恩带我……”蒙着眼的希莱气若游丝,头颅一歪。
“希莱!”
泰尔斯一惊,卡西恩却从身后而来,轻柔缓慢却又不容置疑地从米兰达手里接过失去意识的希莱:
“如您所愿,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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