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落地翻滚,泥浆血水沾满赤甲,狼狈不堪,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穿心一刀。
丰臣秀时狞笑落地,足尖一点泥泞,如跗骨之蛆再次扑来,“一期一振”毒蛇般刺向杨炯翻滚未稳的腰肋。刀势连绵不绝,狠辣绝伦,不给杨炯丝毫喘息之机。
杨炯咬牙,眼中凶光暴射。他并未试图完全起身,反而就着翻滚之势,右腿如钢鞭般横扫而出,卷起大片泥浆,直扫丰臣秀时下盘。
同时左手在地上一撑,身体诡异扭动,险险避开肋下要害,右臂却仍被刀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瞬间染红臂甲。
“呃!”剧痛传来,杨炯闷哼一声,动作却毫不停滞。扫出的右腿虽被丰臣秀时跃起躲过,但溅起的泥浆糊了他一脸。
趁其视线受阻的刹那,杨炯猛的起身,凭借前冲之力,滑步侧劈,直取丰臣秀时头颅。
“卑鄙!”丰臣秀时大吼一声,脚步原地旋转,错开身位,站稳马步,眼神一凝,挥刀相迎。
“咔嚓——!”双刀相接,杨炯前冲之势未减,刀身在接触一期一振的刹那,瞬间崩端,打着旋儿倒飞而出。
杨炯站定,看着手中断刀,咬牙朝身后大吼:“梧桐!刀!”
“接着!”李澈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见此情形,立刻抽出长刀“角宿”,刀出鞘,星光璀璨。
奋力一掷,流星曳天,破空而来。
“噗嗤!”一名正欲从侧后偷袭杨炯的马回众武士,被飞来的角宿狠狠贯入胸膛,巨大的力道将他牢牢钉死在一匹战马尸身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杨炯看也不看,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握住飞来的刀柄。
“锵——!”
长刀在手!龙吟震天!
一股远比之前更凌厉、更霸道的杀气冲天而起。此刀才是他真正惯用的战场杀器,刀身略宽,直脊薄刃,寒光内敛,却透着斩断一切的锋锐。
手握新刀,杨炯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他无视右臂剧痛,长刀斜指地面,雨水顺着刀尖滴落血泥,目光如万载玄冰,死死锁定刚抹去脸上污秽、惊怒交加的丰臣秀时。
“跟老子比刀!老子是你祖宗!”杨炯低吼,声如闷雷。
丰臣秀时眼中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他抹去脸上血水泥浆,“一期一振”横于胸前,刀尖微颤,摆出扶桑刀术“正眼”构架,气息沉凝,如临大敌。
眼前这人,武功路数驳杂诡异,毫无章法,深谙战场搏杀之道,更兼悍不畏死,实乃生平劲敌。
两人再无废话,同时发动。
杨炯踏步前冲,刀走偏锋,长直刀并非劈砍,而是如毒龙出洞,直刺丰臣秀时心窝。刀势简练,快如闪电,正是战场枪矛之术融入刀法,一往无前。
丰臣秀时冷笑,太刀“一期一振”划出半圆,精准地以刀镡格挡刀尖,同时手腕翻转,刀身贴着杨炯的刀脊向上削去,直抹对方持刀手腕。
扶桑“擦击”之术,阴毒狠辣。
杨炯手腕一沉,变刺为压,刀身下压格开上削的太刀,同时左脚如毒蝎摆尾,狠狠踢向丰臣秀时膝弯。
丰臣秀时拧身避过,太刀顺势反撩,削向杨炯脖颈。杨炯仰身避过,刀锋贴着鼻尖掠过,寒气刺骨。他借势旋身,长刀横扫千军,斩向丰臣秀时腰腹。
丰臣秀时刀尖下点,“叮”一声刺中横扫刀身,借力后跃。
两人刀光霍霍,身影交错,瞬间已交换十余招。
金铁交鸣之声密如骤雨,火星在雨水中迸射。
杨炯刀法大开大阖,时而如枪直刺,时而如斧劈斩,时而刁钻如蛇,毫无定式,全凭战场本能与生死间磨砺出的杀招。
丰臣秀时刀法则更显精妙,太刀在他手中如臂使指,格、挡、削、撩、刺,变化多端,配合着诡异的身法步法,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化解杨炯的猛攻,并施以凌厉反击。
刀风呼啸,卷起地上的血水泥浆,两人身上皆添新伤。
杨炯左肩甲被削开一道口子,鲜血染红内衬。丰臣秀时大腿被划开一道血槽,深可见骨,动作稍显凝滞。
远处,源赖光与织田信忠已强行稳住被轰天雷炸乱的阵脚。看到丰臣秀时帅旗摇摇欲坠,陷入苦战,更看到杨炯本阵被马回众残部缠住,而完颜菖蒲残军已成强弩之末,两人眼中同时爆出凶光。
“苍河军!碾碎他们!夺下玉藻旗!”源赖光刀疤扭曲,鬼切巨刀指向完颜菖蒲最后的核心阵地,黑色重甲洪流再次启动,如山崩般压来。
“赤备!目标!敌酋首级!突击!”织田信忠人间无骨刀直指完颜菖蒲,残余赤备骑兵爆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再次发起亡命冲锋。
这一次,他们不再理会外围的螭吻营袭扰,目标只有完颜菖蒲。
完颜菖蒲残军刚刚因杨炯到来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这泰山压顶般的攻势扑灭。鬼熊次郎、弥兵卫、山鬼茂助浑身浴血,带着仅存的武士拼死抵抗,但防线如同被巨浪冲击的沙堤,迅速崩溃瓦解。
“陛下!”鬼熊次郎被数支长枪缠身,兀自挥舞巨斧,发出濒死的咆哮。
“护驾!”弥兵卫十字枪折断,拔出肋差扑向一名冲近的赤备武士,与之滚入泥潭。
山鬼茂助箭矢已尽,沉默地持刀护在完颜菖蒲马前,身上伤痕累累。
完颜菖蒲俏脸煞白如纸,握剑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腹中悸动阵阵,她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黑甲与赤潮,凤目中闪过一丝凄然,旋即被无边的决绝取代。
长剑再次举起,准备带头冲锋。
杨炯一直留心完颜菖蒲,见其身陷绝境,心中焦急万分,这心神仅失手片刻,便被丰臣秀时抓住机会,左手抽出短刀,刁钻刺向杨炯。
杨炯本能翻滚闪躲,却是不及,噗嗤一声,肋下血光立现。
丰臣秀时一击得手,眼中凶光大盛,“一期一振”毒蛇吐信,直刺杨炯因旋身而暴露的后心空门。
这一刀,凝聚了他毕生功力,快!狠!绝!
然而,杨炯等的就是这一刻,旋身并非完全闪避,而是绝死向生。
只见那刀锋及体的刹那,杨炯身体如同折断般猛地向后一靠,竟是以背甲硬撼刀锋。
“铛——嗤啦——!”
“一期一振”刺穿坚韧的赤螭甲叶,入肉三分,剧痛钻心。但杨炯也借此抵消了部分冲力,身体借势完成最后的旋转,与丰臣秀时变成了面对面、刀对刀、近乎贴身的角力状态。
两人四目相对,杨炯眼中是狂暴的杀意与不顾一切的疯狂,丰臣秀时眼中是错愕与一丝不祥。
“艹!给老子死!”杨炯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右手握刀与丰臣秀时角力,左手却如毒龙出洞,闪电般扣向对方持刀的右手手腕,五指如钢钩,死死扣住脉门。
丰臣秀时手腕剧痛,力道一泄。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杨炯右手握着的长直刀,手腕猛地一旋一拖。
这一招,脱胎于西夏马匪的“拖刀术”,阴狠诡谲,全凭手腕寸劲。
“噗嗤——!”
冰冷的刀锋,借着两人角力相持的力道,如同热刀切牛油,毫无阻碍地划过丰臣秀时毫无防护的咽喉。
丰臣秀时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茫然。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大股滚烫的鲜血混杂着气泡从喉间那道恐怖的血线中疯狂涌出,染红了他华贵战袍。
“呃……嗬嗬……”他死死盯着杨炯,手中的“一期一振”太刀无力地垂下。
杨炯眼中没有丝毫感情,左手猛地一推,丰臣秀时仰面栽倒,重重摔在泥泞血泊之中,双目圆睁,望着灰暗的雨空,死不瞑目。
“秀时大人——!”远处目睹此景的马回众发出绝望的悲鸣,最后一点抵抗意志彻底崩溃。
杨炯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弯腰拾起丰臣秀时掉落的名刀“一期一振”,奋力掷向正在浴血苦战的张峻。
“张峻!接刀!跟老子杀出去!”吼声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张峻一刀劈飞一名敌骑,反手接住飞来的“一期一振”。
入手沉重,寒光流转。
他精神一振,高举一期一振:“弟兄们!陷阵杀敌!”
杨炯则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死死锁定那即将把完颜菖蒲彻底淹没的黑赤狂潮。他一把扯过身旁同样浑身浴血的传令兵,声音快如爆豆:
“传令炮队!坐标:源赖光帅旗正前百步!织田信忠锋矢右翼五十步!高抛开花弹!延时引信!覆盖射击!三轮!急速射!给老子撕开一道口子!快!!”
“得令!”传令兵手中令旗疯狂舞动,指向后方硝烟弥漫的山林。
“轰轰轰轰轰——!”
炮声再起。
这一次,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高高抛起,划着长长的弧线,越过战场上空,精准地砸向杨炯指定的位置。
炮弹并未直接落地爆炸,在距离地面尚有数丈时,延时引信燃尽。
“轰轰轰!”
炮弹空中开花,无数燃烧的碎片、淬毒的铁蒺藜、细小的钢珠,如同死神的镰刀,自半空向下方泼洒出致命的钢铁与火焰风暴。
正全力冲锋、队形密集的苍河军重盾阵和赤备骑兵锋矢,瞬间被这片从天而降的死亡之雨笼罩。
“啊——!我的眼睛!”
“火!火啊!”
“盾牌!举盾……呃啊!”
惨嚎声惊天动地,重盾能挡前方,却挡不住头顶。燃烧的碎片点燃了皮盾、引燃了衣物,铁蒺藜钢珠穿透甲胄缝隙,射入毫无防护的头颈肩背。
苍河军引以为傲的铁壁瞬间被撕开两个巨大的、燃烧着火焰与流淌着鲜血的恐怖豁口。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炸断、浇熄。源赖光和织田信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空中打击逼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包围圈,被这来自现代的炮兵作战理念的精准覆盖,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通往完颜菖蒲的血肉通道。
杨炯见豁口乍现,精神为之一振。高举血刃“角宿”,长啸震天,策赤骧腾跃,身被数创而不顾,率先贯入。
其后裨将牛皋、张峻、李飞,并螭吻之卒,皆目眦尽裂,呼声动天地。
全军如赤潮决堤,蹈死地,踵杨炯之后,陷入敌阵。
当是时,赤潮之中,白、青二影倏忽窜出,履血淖如平地,迅逾奔马。
白者如电,飘忽莫测,景镇剑芒吞吐,直指源赖光。
青者似飙,矫捷绝伦,错彩寒星点点,径袭织田信忠。
双剑交驰,剑气冲霄。
是日也,大雨如注,血水没踝,残骸浮沉。龙战于野,血凝草甲,浸透玄黄。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