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高丽王下旨,开设司天台,设灵台郎一职,总领一切祭祀事宜,由卞学道担任。
同时下令修建祭坛,一大八小,总共九处。
得知这个消息后,士林派一众官员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纷纷来到了赵光祖的大司宪府。
“这算怎么回事?”
“王上明明都答应咱们了,革除昭格署,现在又弄了一个司天台出来,这不是新瓶装旧酒,换汤不换药么?”
“就是说,要我说,跟那个卞学道脱不了干系。”
“这就是个祸星,他一来,王上就被弄得五迷三道,尹大人已经被革职了,天晓得会不会还有下一个尹大人。”
“孝直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从一开始就没有表态的赵光祖。
后者叹了口气:“诸位想我说什么,又觉得我能做什么?”
“当然是向王上谏言。”一官员大义凛然地说道:“自古以来,帝王一旦开始寻仙访道觅求长生,那就是国家由盛转衰的节点。”
“我等身为大王的臣子,岂能明知祸乱将至而选择视之不理?”
“此非为人臣子之道也。”
听到这番话,赵光祖赞同地点点头:“既然如此,不妨由李大人去说?”
李大人不说话了。
“那就金大人?”
“朴大人?还是郑大人?”
见众人全都低着头不说话,赵光祖又长长叹了口气:“既然没人说了,那不妨我来说两句。”
“我的建议就是,大家都回去。”
“然后呢?”又有官员问道。
赵光祖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然后洗洗睡吧。”
众官员:“???”
“赵大人,您没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还有闲心去开玩笑嘛?”赵光祖看了他一眼,“现在的情况是,卞学道让王上相信了神迹真实存在,除非我等能拿出切实的证据,证明神迹是假的,否则还是那句话,一动不如一静。”
“可要如何证明?”那官员下意识问道。
“你问我?”赵光祖指了指自己,情绪着实有些失控,可毕竟谨小慎微了这么多年,他的情绪调节能力还是很出色的,很快就又借着深呼吸,平静了下来,“罢了,大家还是各自回府,慢慢想办法吧。”
赵光祖也知道,这与能力无关,毕竟想要证明一件事物存在很简单,可想要证明一件事物不存在,无论你找到多少证据,给人的感觉都是差一点。
“行了行了,赵大人处理了一天公务,大家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想法,再来赵大人这里汇报。”李翰林帮着赵光祖劝说起了其他人。
其他官员听到后,也觉得有些道理。
赵大人毕竟是士林派的领袖,肩上的重担,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可不能累坏了。
便纷纷告辞离去,李翰林也想离开。
可却赵光祖留了下来:“翰林,还要劳烦你给梦龙贤侄写一封信,让他快些搜集到卞学道......不妥不妥,如今王上正是信重卞学道的时候,却是不好查下去,你这样,让梦龙火速赶往全州,你派人竭力配合,力求搜集全州使道的罪证,此人虽然也是勋旧派的一员,却并不是核心成员。”
“大人的意思是,伪勋......”
两个字刚出口,李翰林就被赵光祖的目光吓得闭上了嘴巴。
“名单的确需要重新拟定。”赵光祖收回了目光。
李翰林试探道:“大人,要不咱们还是暂避锋芒,延后行动如何?”
听到这个建议,赵光祖当真思索了一会儿,权衡利弊后,却还是摇了摇头:“不妥,士林派如今权力三分,本能维持平衡,可卞学道的出现,非但妨碍了我等的道路,也打破了勋旧派内部的平衡。”
“若是无法抓住这次机会,趁着勋旧派内斗大肆发展我等的势力,等到洪景舟一统勋旧派,我等士林派将再没有出头之日。”
......
......
另一边。
卞学道忙了两天,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这处宅邸,是他当初获封靖国功臣时高丽王赏赐的,这些年一直都是老丈人洪景舟安排人打理,虽说规模不大,但胜在私密,拎包就能入住。
而就在这处宅邸的地下,同样存在一处监牢。
只是这处监牢比起使道府,可就差得远了。
阴暗潮湿不说,囚室连个土炕都没有,已经被秘密转移过来的李梦龙,如今只能蜷缩在干草堆上。
且要抱着一坨干草入眠,方能维持自己读书人最后的体面。
不多时,阴暗的牢房外传出了一阵嘎吱的声响。
李梦龙听到这声音,立刻坐直了身体,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淡然模样。
“呦,还挺精神的嘛,不枉费我专门改建了这处地牢。”卞学道看着李梦龙,笑着开口。
“哼!你这欺上瞒下的奸佞小人,迟早有一天,我要禀明王上,叫你抄家灭族!”李梦龙笃定卞学道不敢杀了自己,话锋很是犀利。
卞学道却不在意,笑了笑,“是是是,谁让你是大司宪亲自指派的全罗道暗行御史呢,你瞧,马牌我还带着呢。”
说着,他将袖口中的马牌滑了出来,拎着绳子隔着栏杆,在李梦龙眼前晃了晃。
李梦龙心中疑惑。
怎么卞学道如今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要知道,以往对方即便是见了自己,要么是装作不认识,要么就一推二五六,各种推卸责任,然后拖着他。
怎的今日转了性?
莫不是赵大人削勋的事情被人查到了马脚?
念及至此,李梦龙就很是自责,若不是他糊涂失言,也不至于......不过很快,李梦龙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赵大人若是想要削勋,必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自己的一句话,虽说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可却也会让赵大人意识到勋旧派的反应不对,从而延后行动。
卞学道却没有想到李梦龙会在短短几个瞬间,想这么多事,只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说:“那梦龙贤侄,你可否知晓,我如今是什么官职?”
卞学道说着,原地绕了个圈,展示了一下自己身着的衣袍。
地牢的光线有些暗淡,刚才李梦龙还没有留意,经他这么一说,也是认真打量了起来。
旋即,便是一副不掺杂任何虚假的困惑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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