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田对刘汉山这位介绍人始终怀有深深的感激之情,这种感激在每次见面时都会化作异常热烈的欢迎。他会用日本人特有的礼节,对刘汉山进行一连串热情洋溢的鞠躬和点头致意,那夸张的动作幅度和频繁的次数,常常让性格内敛的刘汉山感到既感动又无所适从。
“张先生的父母,昨天突然去世了,遗体需运往河东老家安葬。由于路途遥远,天气炎热,想借一辆汽车运送棺材遗体,请原田先生帮忙,定有酬谢。”
为了这次借车,张德祥向孔留根借来了一套华丽的绸缎大褂,他将自己的头发用水梳理得整齐光亮,就像是涂抹了一层油一样,光滑亮丽,就像是被狗舔过一样,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财主的风范。
\"他,究竟是做什么的?\"原田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警惕,目光在张德祥身上来回打量,似乎想要从这位看似普通的中国男子身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刘汉山神色自若,内心毫无惧意。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清楚地知道,只要对方不动用枪械,仅凭肉搏的话,他和张德祥这对老搭档完全可以轻松应对三个日本兵。这些年来,他们经历过太多比这更危险的场面,眼前的情况对他们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八路军兰封县委书记张德祥同志,\"刘汉山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在你们日本人的悬赏名单上,他的脑袋可是值整整两千大洋呢!\"
听到这番话,原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显得十分局促不安。就在他慌乱之际,刘汉山已经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他的退路。刘汉山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地说道:\"原田先生,请您先冷静下来。我们都是文明人,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您说是不是?\"
刘汉山一挥手,邵大个和刘汉水两人背着两大袋大米走进了院子。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大米放下,刘汉山先生随即说道:“这些二百斤大米,在院子外面还有一百斤白面,是使用车辆的报酬。”
原田先生的脸色在这些大米和白面的诱惑下,由阴转晴,显得十分喜悦。旁边的爱田先生和其他几个日本人看到这些食物,也像孩子一样欢快地嬉笑着。原田先生还是理智地让他们离开了,转而面对刘汉山先生说:“我非常同情张先生遭遇的不幸。人们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父母,他们前往天堂享受宁静,我祝愿您能节哀顺变。”
接着,原田先生压低声音对刘汉山先生说:“关于车辆的事情,我实在无法答应借给您。不过,明天麻宫和秋津先生需要去黄河岸边拉马草,他们估计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回来。”
刘汉山瞬间领会了当前的紧迫形势,他二话不说,一把拽住张德祥的胳膊就往外走。此时的张德祥还沉浸在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中,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各种可能发生的危险情况,整个人显得有些恍惚。但刘汉山已经等不及了,他紧紧拉着张德祥快步前行,每一步都走得又急又快,仿佛只要稍慢一步,就会错过这千钧一发的时机。在离开时,刘汉山频频向爱田鞠躬致谢,那深深的鞠躬里包含着说不尽的感激之情,更蕴含着对这位日本友人冒险相助的崇高敬意。
日本人办事的严谨作风在此刻展现得尤为突出,那辆汽车不仅分秒不差地准时到达,还特意多准备了两桶珍贵的汽油,这些细节的安排既体现了他们的专业,又像是在无声地讽刺着中国人在物资匮乏下的窘迫处境。张德祥因为前一夜的紧张筹划而彻夜未眠,他紧急调派了两名最可靠的战士,借着朦胧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将汽车开进了黄河滩的芦苇荡中。每一滴汽油的消耗,每一次发动机的轰鸣,都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那些救命的粮食被巧妙地藏匿在坝头黑龙潭河堤的一个天然洞穴里。这个地方选得极为隐蔽,四周尽是荒无人烟的滩涂,平日里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只有呼啸的河风卷起层层浪花时,才会打破这片死寂。在漆黑的夜幕掩护下,汽车来回往返了三趟,每一次的运输都像在刀尖上跳舞,他们不仅要提防日本巡逻队的耳目,还要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搏斗。这三次惊心动魄的运输行动,无异于三次与死神的正面交锋,而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自己押上的不仅是任务成败,更是宝贵的生命。
张德祥和刘汉山商量借车运粮的事儿,被槽头陈听到了。槽头陈早被胡萝头发展成眼线,孔家大院的事儿,胡萝头掌握得很详细。待刘汉山和张德祥进城,槽头陈就去胡萝头处报了信。让胡萝头想不到的是,刘汉山竟然借到日本军车,当他明白过来,几万斤大米已经运个八八九九,只剩扫尾的活儿了。
最后一趟运输任务遭遇了意想不到的麻烦。那辆满载大米的卡车上,只有两名乔装成日本士兵的八路军战士负责押运。谁知刚驶入黄河滩,就被胡萝头率领的七八十名土匪团团围住。这些常年盘踞在河滩里的老抬们看到满车白花花的大米,顿时两眼放光,胡萝头更是以为发了一笔横财,得意忘形地仰天狂笑。就在他们准备将粮食据为己有时,半路突然杀出一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原来这是日军的重要军粮运输车,看到有中国土匪胆敢劫持军车,日军指挥官勃然大怒,立即命令士兵们摆开战斗队形,机枪、迫击炮一齐开火。双方在狭窄的山路上展开激烈交火,子弹横飞,炮声震天,各自都有不少伤亡。但胡萝头的队伍毕竟只是乌合之众的土匪,缺乏正规军的战术素养,很快就吃了大亏。眼看就要顶不住日军的猛烈攻势,胡萝头也顾不得那些诱人的大米白面了,趁着日军换弹的间隙,慌忙组织残部撤退。
此时,张德祥正带着一支八路军小分队,一直在后方暗中保护这批重要粮食。听到前方突然爆发的枪声,他立即意识到卡车遭遇了袭击。起初他以为是遇到了土匪抢劫,万万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了日本军队。当张德祥赶到现场,发现是中国土匪和日本军队正在交火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老抬这一边。毕竟中国人多势众,日军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急忙通过无线电呼叫附近部队增援。直到这时,张德祥才认出对方是臭名昭着的胡萝头匪帮,也终于弄清了这场战斗的来龙去脉,意识到自己帮错了人。但事已至此,他更不能反过来帮助日本人打中国人。虽然这些老抬平日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但终究是炎黄子孙。正如张德祥常说的那句老话:\"肛门虽然是块臭肉,但也不能割下来喂狗。\"他当机立断,一面派人火速赶往解放区请求增援,一面组织部队交替掩护,趁机将珍贵的粮食安全转移。
当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洒在这片刚刚经历过激战的山路上,八路军已经悄然撤离,只留下几缕未散的硝烟。山谷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原田志乃能在兰封县安然生活五年多,当地几支武装没有收拾他们,这和原田圆滑周到有关。九十年代末,还有一些老头老太念叨日本人的好。日本人在时,县城就没有流氓小混混闹事儿,土匪老抬也不敢到县城抢劫绑票,老百姓倒是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他们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安生日子,是多少人用生命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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