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有一座千层高塔,塔底关押着无数哀嚎灵魂,塔顶坐着一人,背影熟悉至极??正是常晓玉。但她并非被困,而是主动镇守于此,双手按在两扇青铜门上,门缝中不断溢出黑气。
每次梦醒,对弈者都会发现自己多了一段记忆:一段从未经历过的战场片段,一段不属于自己的临终遗言。
七日后,陈圣人收棋离去,留下一句话:
“塔未塌,门未开,但她撑不了太久。”
与此同时,白水青终于动了。
他离开了荷华府,独自一人踏上西行之路。沿途所经之地,亡魂自发聚集,围绕他飞行,如同朝圣。死去的士兵、战败的妖族、枉死的百姓……他们的执念化作风中的低语,汇成一首无声的颂歌。
他走得很慢,却坚定无比。
当他抵达极西荒原时,白衣女子已在峰顶等候。
“你来了。”她说。
“你知道我会来。”白水青抬头看她,“你是常晓玉的姐姐,萧家最后的血脉,也是唯一一个能在情感层面影响‘封印意志’的人。”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问。
“破坏它。”白水青伸手指向脚下大地,“你妹妹用自己的生命建立了新律,但这道律基于‘守护’与‘牺牲’。而我要建立的,是基于‘欲望’与‘超越’的新秩序。只要你呼唤她的名字,流露一丝思念与痛苦,她的意志就会动摇??哪怕只是一瞬,也足以让我打入‘心钥’。”
白衣女子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计?”她轻声道,“你故意放任我知晓妹妹的死讯,让我悲痛,让我愤怒,让我想复仇……可你忘了,我们萧家的女儿,从来就不会被情绪操控。”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一枚冰晶,里面封存着一滴金色血液。
“这是她最后一滴血,在封印成型刹那,被空间乱流卷出,落在西荒雪地。我找到了它,也明白了她的选择。”
她将冰晶捏碎,金血融入风中,瞬间扩散至万里苍穹。
刹那间,整个南域上空浮现出一道巨大的金色符印,形状正是那把插入心口的断剑。
**“心若不动,万法不侵。”**
白水青脸色微变:“你竟然提前激活了备用封印机制?!”
“不止如此。”白衣女子冷冷道,“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手中的封神榜,根本不是完整的。”
“你说什么?”
“真正的封神榜有两卷。”她望着他,“一卷在你手里,记录亡魂之名;另一卷在我妹妹识海深处,记录的是‘愿为之死的理由’。你掌控死亡,但她掌握意义。只要意义尚存,封印就不会真正崩溃。”
白水青怔住。
良久,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动山岳。
“好!很好!”他仰天长啸,“那就让我看看,到底是‘意义’更能持久,还是‘执念’更为强大!”
他猛然展开封神榜,口中念出一段禁忌咒言。榜上名字逐一亮起,每一人都化作虚影,跪伏于地,齐声高呼:
“愿为新神,献祭余恨!”
亿万亡魂共鸣,汇聚成洪流,直冲九霄。天空被撕裂,一道黑色漩涡缓缓成型,中心浮现出半截巨柱,竟是地底祭坛的顶端部分,正被强行拔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自东方疾驰而来。
是卫紫山。
他手持无字碑,纵身跃入漩涡中心,一刀斩下!
刀光未至,碑身先裂,从中迸发出一点星芒??那是常晓玉残留的一缕意志投影。
“你还未被完全吞噬。”星芒轻语,“回头吧。”
白水青冷笑:“我没有回头路。”
他抬手一挥,紫焰暴涨,将星芒吞没。
卫紫山坠落千丈,重重摔在雪地之上,口吐鲜血。
白衣女子静静看着这一切,终于闭上眼,低声呢喃:
“妹妹,这一次,换我来补你留下的缺。”
她张开双臂,周身冰雪疯狂旋转,凝聚成一座巨大冰棺。她走入其中,封棺刹那,整座孤峰爆发出刺目寒光,化作一根贯通天地的冰柱,直插云霄,恰好抵住那黑色漩涡,暂时阻止其扩张。
天地为之一静。
风雪封锁了视线,时间仿佛停滞。
而在那冰棺最深处,白衣女子握住了一把由寒霜凝成的剑,轻轻割破手腕,鲜血滴落在冰壁之上,竟浮现出一行行文字??
那是千万人未曾说出的遗言,是战场上最后一句未尽的话语,是母亲临终前对孩子无声的祝福,是战士赴死前对故乡的最后一瞥。
这些情感,从未被计算进“执念系统”之中。
因为它们无关仇恨,不带愤怒,只是纯粹的“爱”与“希望”。
正是这些东西,构成了常晓玉封印真正的基石。
冰棺内,白衣女子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你说天地有缺……”她低语,“那我就用人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把它填满。”
与此同时,远在西南深山中的陈圣人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天。
他手中的棋局自动重组,黑白子变幻不定,最终形成一个全新的格局??
**七十二枚黑子围困中央白子,却在第九圈留下一道缺口。**
“原来如此。”他轻叹,“她不是要守住一切,而是允许‘破’的存在。只要破而不溃,乱而不灭,便是新的平衡。”
他收起棋盘,转身走入密林。
而在地底深处,那截断裂的指骨再次颤动。
这一次,它缓缓升起,悬于棺椁之上,周围黑气缭绕,竟开始重塑血肉。
春天还未到来,但某些东西,已然苏醒。
风穿过焦土,掠过新城,拂过冰峰,吹向未知远方。
无人知晓,下一次风暴,将在何时降临。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
**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而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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