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匆匆挂断，手机上还残留着余温，病房里瞬间又陷入死寂。不过片刻，病床上的女人眼皮轻轻一颤，随即彻底失去了支撑，再次陷入昏迷。监护仪上的线条依旧平缓得令人心慌，滴答声在空旷的病房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沈翊星紧绷的神经。

她守在病床边，手掌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病危的人，更何况此刻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看着女人苍白如纸的脸颊，插在手臂上的输液管静静流淌着药液，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调整病床的角度，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病人偶尔的呓语，甚至连听到监护仪发出轻微的声响，都会吓得心跳漏一拍，生怕下一秒就会出现意外。

终于挨到中午，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慕浩辰发来的微信。他先是问“医院那边情况怎么样？阿姨还好吗？”，紧接着又解释，焦主任说，发射任务正到关键节点，实在无法抽身，只能等任务结束再赶回来，问她能不能先帮忙在医院守着。

沈翊星盯着屏幕，看着输入框犹豫了几秒。遇上这样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管？最终回复：“你让焦主任放心，工作要紧，我在这儿守着阿姨，有任何情况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语气尽量说得轻松，可按下发送键后，心里的慌乱却丝毫未减。她对着空荡的病房深吸一口气，试图给自己打气，可目光落回病床上昏迷的人身上，那份无措感又卷土重来。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翊星猛地抬头，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走了进来，他一只手裹着厚厚的纱布，被吊在脖颈间的绷带固定着，另一只手撑着门框，气息微喘，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周叔叔？”沈翊星试探着唤了一声。她曾听慕浩辰提起过，他师父在一次工作中意外伤了手，一直在医院休养。

周明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脸上打量了几秒，带着几分疑惑：“你认识我？”

沈翊星点点头：“听慕浩辰提起过，说您是他师父，手受伤了还在住院。您……是特意来看阿姨的吗？”

周明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你就是慕浩辰那女朋友，沈翊星吧？”

“嗯。”沈翊星轻轻应了一声，心里的紧张莫名消散了些。

“我就在这医院的六号楼住院。”周明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到病床边，目光落在昏迷的女人身上，眼神里满是惋惜：“刚刚慕浩辰给我打电话，把事儿都跟我说了。那小子啊，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这儿害怕，特意让我过来陪你。别慌，有叔叔在，咱们一起守着。”

沈翊星看着他裹着纱布的手，又看他一脸笃定的模样，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用力点点头：“谢谢周叔叔。”有个人在身边，那些无处安放的慌乱，终于找到了落点。

下午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床沿，给苍白的病房添了一丝暖意。或许是这暖意起了作用，病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她的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嘴唇微微动着，断断续续地说了些胡话，语气模糊不清，像是在梦呓。沈翊星想凑近听清楚，她却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沉睡。

周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对沈翊星解释道：“她这是在保存体能呢。人到了这份上，睡觉消耗最少，她心里清楚得很，是在硬撑着，等焦达海那老伙计回来呢。”

沈翊星望着病床上女人平静的脸庞，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酸涩。原来最深的牵挂，是哪怕意识模糊，也在等一个迟来的重逢。监护仪的滴答声依旧，可此刻听在耳里，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期盼。

……

大年三十的凌晨，城市还沉在除夕夜的酣眠里，零星的鞭炮声从遥远的街巷传来。距离卫星发射仅剩两个小时，病房里的监护仪依旧规律地滴答作响，就在这时，病床上的女人忽然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眸子里竟有了一丝光亮，不再是之前那般涣散无神。

沈翊星几乎是立刻弹起身，惊喜地凑过去：“阿姨，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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