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新余镇外的荒原。风从雾区深处吹来，带着潮湿腐朽的气息，卷起地上零散的枯叶与灰烬。那头巨蛾早已消失在视线尽头，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腥味和一道被压平的草痕，蜿蜒伸向远方。
林辉站在宗家废墟中央，脚下是尚未干涸的血迹，混杂着泥土凝成暗红色泥浆。他低头看着林顺冲的尸体，眉头微皱。这位堂叔死状极惨，胸口那个小洞边缘焦黑，像是被某种高温贯穿而入，却又不似寻常刀剑所伤。他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伤口边缘，一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顺着神经窜上脑海??那是炼狱气息残留的痕迹。
“不是林红玉动的手。”林辉低声自语。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整个宗宅已成死地，门窗破碎，梁柱倾塌，墙角还倒着几具仆役模样的尸首，皆是咽喉断裂或头颅碎裂。但唯独林顺冲这一具，与众不同。其余人皆为近身搏杀致死，唯有他，死于远程攻击。
“若真是林红玉回来复仇……她为何独留我大伯一支？”林辉目光扫过内院角落一处完好无损的小屋，那是七房居所。据林观主所说，七房一家早在事发前一日便外出访亲，侥幸逃过一劫。可偏偏时间如此巧合？
他心中疑云渐起。
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轻而稳，踏在瓦砾之上竟无声息。林辉没有回头，只是右手悄然按在腰间剑柄。
“你感知力越发敏锐了。”熟悉的声音响起，薛鹰缓步走近，披风猎猎，在月光下映出修长身影。“我在擂台上就察觉到你不在，便猜你会来这里。”
“清风观的大比结束得倒快。”林辉淡淡道。
“陶雪海突然出现，打乱了不少人的节奏。”薛鹰站在他身旁，望着满地狼藉，“但他跪你为师……你当真收他了？”
林辉沉默片刻：“他是自愿拜入门下，我未强求。况且，他带来的消息很重要??幻龙莲成熟了。”
薛鹰眼神一凝：“今年的幻龙莲？可不止关乎清风观晋升名额，更牵连到内城对感召者的选拔标准改动。你说，会不会有人故意借林红玉之名制造混乱，实则为了转移视线？”
“我已经想到了。”林辉缓缓道，“林红玉不可能突然发疯杀人。她在陈家宗家长年修行，心性坚韧远超常人。若真染毒瘾，也必是被人刻意诱导。紫罗草虽贱，但能让她失控至此，剂量绝非一日可成。她最近一次现身是在两个月前，那时还在内城边缘接取探险任务。而那次任务的发布者……是陈家分支。”
薛鹰眸光一闪：“你是说，陈家想借林红玉之手，清除林家宗族势力？可林家如今式微，根本不值一提。”
“但他们忘了，”林辉冷笑，“林家曾掌握过‘旧碑图’的秘密。当年林超易之所以能崛起，正是因为他在祖祠地下发现了半块残碑。而那残碑上的文字，指向的是炼狱裂隙最初的封印位置。”
薛鹰呼吸微滞：“你是说……炼狱气息的源头？”
“正是。”林辉转头看他，“你以为我这两月为何闭门不出？我一直在解析那股气息的传播规律。它不仅能通过空气扩散，更能寄生于活物体内，潜伏数日乃至数月才爆发。感染者初期表现为情绪暴躁、力量增强，继而神志混乱，最终彻底沦为行尸走肉般的‘噬灵体’。而林红玉……恐怕就是第一个被选中的容器。”
薛鹰脸色阴沉：“所以，她所谓的‘回归复仇’，其实是被人操控，用来测试炼狱气息在人群中的传染效率？”
“不错。”林辉点头，“而真正动手杀死林顺冲的，也不是她。那一击带有明显的精神冲击特征，极可能是高阶感召者使用‘魂刺术’所致。此术唯有内城三大神官家族传承，陈家……正是其中之一。”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寒意。
“那你打算如何？”薛鹰问。
“我要进内城。”林辉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去找林红玉。她若尚存一丝清醒，便还有救。若已被完全侵蚀……那我也只能亲手了结她。”
薛鹰沉默良久，终是叹道：“你可知内城现在对你下了通缉令？悬赏之高，足以让整个里城的捕快倾巢而出。而且……俞爱才最近频繁出入狂风原，似乎也在寻找什么。他虽表面不动声色，但我能感觉到，他在等你。”
“那就让他等。”林辉嘴角微扬，“正好我也想见见他。当年他替我挡下一剑，欠我的命，该还了。”
话音未落，远处忽有异响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自天际响起，仿佛金属摩擦之声，伴随着气流撕裂的尖啸。紧接着，地面微微震颤。
薛鹰抬头望天，瞳孔骤缩：“飞舟！是内城督察部的制式飞舟！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只见夜空中一点赤光迅速逼近，形如梭镖，通体漆黑，底部镶嵌一圈赤铜符文，正缓缓降落于宗宅上方百米处。船身两侧浮现出“督”字徽记，舱门开启，数道身影腾空跃下，落地无声。
为首之人身穿银灰色长袍，胸前绣有双蛇缠绕的纹章，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眸。身后跟着六名黑衣执戟者，气息沉稳，皆达淬体巅峰，甚至有一人隐隐触及周天门槛。
“林辉。”女子开口，声音清冷如霜，“奉内城督察令，缉拿要犯归案。你涉嫌谋害林家宗族十七口，并唆使林红玉制造血案，扰乱里城秩序。现予拘捕，若无反抗，可留全尸。”
林辉冷笑：“你们连基本查证都不做？我刚刚才到，尸体都未冷透，你们便认定是我所为？”
“证据确凿。”女子抬手，一枚晶石浮现掌心，光芒一闪，投影出一段影像??正是林辉与林红玉在数日前交易情报的画面。画面中，林红玉将一枚玉简交予林辉，神情激动地说了句什么，随即离去。
“这段影像被人动过手脚。”林辉一眼看出破绽，“说话口型不符，且背景光线错位。这是伪造的。”
“是否伪造，由不得你说了算。”女子冷冷道，“束手就擒，或是格杀勿论，你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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