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接过，郑重收下。

“你不劝我别去？”

“劝了有用吗？”阿岩苦笑，“而且……我也想知道答案。如果换作是我，我会怎么选？”

七月十五，天未亮，林七夜独行启程。

他徒步穿越荒原，渡过毒雾沼泽，攀越冰脊山脉，历时七日，终抵归源殿外。海浪拍打着古城基座，雾气弥漫如纱。殿门敞开，无人守卫，唯有石阶尽头，谢昭静坐抚琴。

琴声幽远，奏的是古调《安魂引》，传说中用于安抚暴走星灵的曲子。

林七夜一步步走上台阶，手中握着那把未成形的木刀。当他踏入大殿那一刻，四周景象骤变??

他们并未身处石殿，而是站在一片虚空中。脚下是流动的星河，头顶是崩塌的世界树投影，周围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南疆母亲的哀求、疫区孩子的拥抱、莫沉舟扣下扳机的手指、静墟学员冷漠的眼眸……

“欢迎来到‘真境’。”谢昭停下琴弦，起身转身，“这里储存着我们共同经历的一切真实。”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林七夜问。

“不。”谢昭摇头，“我只是把早已存在的裂痕，照得更清楚些。你们害怕绝对秩序，因为我们曾被奴役；我们恐惧情感泛滥，因为我们见过太多因爱而起的灾难。但我们其实都在怕同一件事??失控。”

他走近一步，目光深邃：

“告诉我，林七夜。如果你有办法让星力永不暴走，代价是所有人都变得像我这样??冷静、理性、不再为私情所困??你会用吗？”

林七夜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我会先问一句：你想不想保留眼泪的权利？”

谢昭一怔。

“你可以让我变得高效，让我强大，让我永远正确。”林七夜举起木刀，星光自断臂涌出，灌注刀身，“但如果你连我想为谁哭泣的选择都要拿走……那我宁愿带着缺陷活着。”

话音落下，木刀轰然燃起金焰，整座虚空为之震颤。

谢昭后退一步，眼中竟闪过一丝释然。

“原来如此。”他轻声道，“我一直以为，是你不够清醒。可现在我才明白……是你比我勇敢。”

他抬手，掌心浮现一枚晶核，内里封存着完整的符文同步技术与三百年前监守使家族的研究成果。

“拿去吧。”他说，“我不再建学院了。这套系统，留给你们自己决定是否使用。但请记住??当你们某一天真的面临绝境，不得不做出残酷选择时，请不要忘记今天这份坚持。”

林七夜接过晶核，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浩瀚智慧与沉重代价。

两人相视无言，良久。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林七夜问。

“去极西。”谢昭望向远方海平线，“听说那里有艘孤舟，船上有个写故事的人。我想知道，如果把我写进去，他会怎么评价我。”

林七夜笑了：“他大概会说，你不是反派，也不是英雄。你只是一个，在黑暗中摸索出路的普通人。”

谢昭点头，转身离去。身影渐淡，最终消散于晨雾之中。

三月后，破晓发布《共生意志宪章》：

> “我们承认脆弱，故更需团结；

> 我们接纳分歧，故更重对话；

> 我们不愿成为神，所以更要守住为人的一切。”

并宣布将谢昭交还的技术交由百家学府共同研究，设立“双轨评议院”，任何重大决策必须经过民意听证、伦理审查与风险公示方可施行。

林七夜成为首任教习，教授“持刃者之心”课程。第一堂课，他拿出那把烧焦又重生的木刀，对学生说：

“它不会飞，不会劈山断海，甚至连星斑都无法激活。但它见证过一百零七棵树如何在风暴中活下来，也承载过一百零七个陌生人对我说：‘我相信你。’”

“所以，它比任何神兵都锋利。”

十年后，春耕祭典。

落星原上，孩子们不再只折纸星，而是开始编织“对话花环”??红绳串起两色花瓣，象征对立中的理解。新一代的年轻人走上誓约碑前，宣读新誓词：

> “我愿行走于光与影之间，

> 不惧黑暗，亦不厌光明；

> 不盲从仁慈，也不屈服于冷酷；

> 在每一次选择中，保持疑问，

> 在每一场冲突里，尝试倾听。”

而在极西之地，那艘孤舟终于启航。

断笔落入海中，化作一道银光，直射苍穹。

《剑碎星辰》的最后一行字缓缓浮现：

> “故事终将落幕，

> 但人的选择永远正在进行。

> 愿后来者翻开此书时，

> 不是为了寻找答案，

> 而是为了确认??

> 他们依然有权，写下属于自己的篇章。”

船影渐远，融入朝霞。

风穿过林间，吹动万千旗帜，猎猎作响。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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