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一阵腥甜翻涌,一口鲜血猝然呕出。
染红了身前衣襟。
他指尖攥着椅沿,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他勉强抬眼望向戏台,眸光涣散。
怕是未必能撑到这场大戏落幕。
严砚之的鬼魂静静徘徊在梁生身侧,身影缥缈如雾,嗓音轻颤带着无尽怅惘:“梁生……”
温毓隔席望着帘后咳血垂泪、命悬一线的梁生,又瞥见那抹守在旁侧的孤魂,心底恻隐翻涌。
花明楼规矩森严,擅用灵力干涉人命本是大忌。
可看着梁生半生执念尽系于此场戏,油尽灯枯仍强撑着望向戏台的模样……
她终究没按捺住私念。
随即垂眸掩去眼底动容,她袖中手掌悄然抬起,指尖凝出一缕温润微光,指尖轻扬,那抹光便顺着气流无声飘向梁生。
悄无声息渡入他体内。
替他续上最后几分气力,只望能撑他看完这场盼了二十年的圆满终章。
而与此同时,温毓指尖微光刚一送出……
郑炳奎身侧的女子便似有所感,眉峰微蹙,敏锐抬眼,目光精准锁向二楼温毓所在的方向。
她眼底掠过一丝探究,眸光沉凝如深潭。
似在捕捉空气中异样的气息,却又寻不到真切踪迹。
几分疑虑浮在眉梢,终究不敢确定。
片刻后,台上戏文高潮迭起,唱腔婉转铿锵,女子的注意力被牢牢牵引,收回探究的目光,重新落回戏台之上。
神色渐沉,掩去了方才的异样。
随着花老板唱腔落定,最后一句戏文穿透满堂喧嚣:“身死归尘,骨灰覆垄,盼来年生枝,成树立坟前。”
弦音渐歇,大戏终了。
楼内喝彩如潮,掌声震得梁柱轻颤。
热闹翻涌成浪,漫过每一寸角落。
梁生望着戏台,夙愿终得圆满,浑浊眼底竟泛起亮泽,恍惚间似是真的跌回二十年前——那时他与严砚之皆年少,胸藏锦绣才华,携一腔热忱闯京城,眉眼间满是少年意气。
他曾忐忑发问:“砚之,咱们能在京城立足吗?”
严砚之眸中燃着光,掷地有声回应:“有你在,往后我们一定名震京城!”
旧日对话犹在耳畔,少年模样清晰如昨。
与眼前这番戏台盛景交织,分不清今夕何夕。
梁生凝望着台上那抹熟悉的朱红,唇边牵起一抹释然浅笑,半生执念落地,漂泊心神终得归处。
下一秒,他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气。
嘴里轻念着:“砚之……”
双眼轻阖,面容安详。
恰在这场圆满大戏落幕时,带着无憾奔赴旧友身旁。
留满堂热闹,映他半生赤诚。
身侧严砚之的魂魄凝立不动,望着梁生安详阖目的模样,缥缈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似被清风轻拂,一点点淡去。
执念尽了,牵挂散了。
他再无留恋,化作细碎光点,悄然消散在喧嚣里。
随梁生一同奔赴岁月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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