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红着眼,“税加倍,今年收成全交上去都不够,倒欠他们粮食!”
众人商议后,决定去找地主吴举人求助。
他们全村种的都是他家的地,举人大人身份高贵,定能替我们主持公道。
傍晚,潇水村的几个老农佝偻着腰,站在吴家大宅的朱漆大门前。
领头的张老汉颤巍巍地叩响铜环,门缝里露出一张横肉堆积的脸。
\"干什么的?\"吴府家奴斜着眼打量这群衣衫褴褛的村民。
\"劳、劳烦通禀,\"
张老汉搓着开裂的手掌,\"我们是潇水村的佃户,求见举人老爷......\"
半刻钟后,他们跪在了铺着青砖的院子里。
吴举人倚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吐着烟圈。
烟丹的呛人味道在庭院里弥漫——三十两一斤最低档的\"人字丹\",是他这个举人勉强撑场面的体面。
\"举人老爷!\"
张老汉额头抵地,\"求您给县太爷求求情,我们村真没杀官差啊!那都是过路的强人......\"
\"放屁!\"
吴举人突然暴起,烟杆重重敲在石桌上,\"官府都去你们村拿人家属了,还能有假?那么大的官府还能冤枉你们不成?\"
烟灰簌簌落在锦缎袍子上,他心疼地掸了掸。
\"可、可老他们真是被冤枉的啊......\"
\"冤枉?\"
吴举人冷笑,\"怎么不冤枉别人单冤枉你们?\"
\"你们这群刁民抗税,脏了老爷的地!\"他突然俯身,烟杆戳在张老汉肩头,\"今年租子加五成,要么——\"
烟杆划了个弧线指向大门,\"滚蛋!老子的地有的是佃户抢着种!\"
\"老爷!这要加租,我们真活不下去啊......\"
\"活不下去?\"
吴举人眯起眼,\"那是你们的事。\"
他突然提高嗓门,\"来福!送客!\"
四个粗壮的家奴拎着木棍冲进来,棍影纷飞间,村民们连滚带爬地被赶出大门。
最后出来的李二狗踉跄了一下,被门槛绊得扑倒在石阶上,两颗带血的牙滚落在尘土里。
朱漆大门\"砰\"地关上。
吴举人美滋滋地嘬了口烟,盘算着:潇水村加五成租子,今年又买烟丹的钱不就补上了。
我真是在世诸葛呀。
夜里,村民们蜷缩着围坐成一圈。
远处山传来几声狼啸,更显得夜静得骇人。
\"吴举人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张老汉的声音嘶哑得像磨砂纸。
李二狗吐出一口血沫,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加五成租子,再加双倍的税......\"他没敢往下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今年的收成,交不够还倒欠。
王寡妇突然\"哇\"地哭出声:\"我家那两亩薄田,交了租子还剩三斗粮,可税就要交五斗......\"
她枯瘦的手指掐进泥地里,\"这是要我们死啊!\"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
几个半大孩子饿得啃手指头,他们还不知道大人们在哭什么,但本能地缩进母亲怀里。
\"要不......\"
年轻的赵铁柱突然站起来,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血丝,\"咱们连夜逃吧?\"
\"逃?\"
张老汉冷笑,\"去年河西村逃税的,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他掰着枯树枝似的手指,\"一没路引,二没盘缠,三没亲戚投奔,你往哪儿逃?\"
打谷场陷入死寂,只剩下低低的啜泣声。
他们想不通——明明只是想活下去,怎么就成了“抗税谋反”?
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要家破人亡?
孙瘸子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横竖都是死......\"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你们还记得前日那些杀官差的好汉不?\"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所有人一哆嗦。
月光照在一张张菜色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在浑浊的眼球里慢慢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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